韩舞影说着还不忘朝丞相身边挪近了一点。
她就是这么的能屈能伸,连她自己都佩服自己这变脸的速度。
丞相紧绷着的脸抽了抽,一个没綳住,有些破功了。但为了掩饰尴尬,他硬是咳嗽了几声,强自镇定。
韩舞影憋着笑,这家伙就是这么别扭,明明想笑,却非要绷着。
“可你走的这条路不是去丞相府的,好像是去蜀王府的,嗯~”拖得长长的尾音,表达他的不满。
韩舞影暗道不好,这家伙简直是长着一副火眼金睛嘛!但以她对丞相的了解,此时是万万不能承认的。清了清嗓子,韩舞影继续说道:
“怎么会呢,我一时迷路了而已。好了好了,为了赔罪,我给丞相大人讲个笑话解闷吧,听了我的笑话可不许再生气啦。”
奈何韩舞影眉飞色舞,笑得极尽狗腿。对方却只是淡漠的赏给了她一个字“讲!”
韩舞影派撇撇嘴,“话说有一个人去参加放鸽子比赛,去了之后,才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去了……”
好吧,果然够冷!
久久得不到回应,韩舞影自觉无趣,抬眸去看他的表情。
嗯?不对!
紧绷的双唇有了一丝松动,眼角扯了扯,出现了一丝细纹,那细纹立即扩大,在他一张俊为天人的脸上蔓延,蔓延……
直到再也绷不住!
噗!
丞相笑出了声。
这一声可把韩舞影吓得不轻,眼前这个笑得无法自控的家伙真是那个爱摆臭脸的人?
惊愕之中,他凉薄的声音略带责备:“以后不要轻易给本相讲笑话,万一本相没綳住,就破功了。”
破功了……
韩舞影回味着他的话,在配上他那张略显委屈的脸,彻底憋不住笑意。
这货的深沉原来也是,装的……
马车一路行至丞相府内,韩舞影下了车,自然有人接过她的虎符下去仿制去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人去而复返,将仿好的虎符和原先那枚一同交还给了她。
摸着两枚几乎一模一样的虎符,韩舞影又犯难了,做得这么真,这虎符岂不是可以以假乱真?
“虎符通常是一分为二,罗家的虎符一半在历任侯爷手中,另一半在西南住驻守的统帅手中。这虎符有子母口相合,只有两块虎符合二为一,才能调兵。所以,你仔细看这枚家虎符的子母口的角度不对,根本合不上来。所以,不必担心会以假乱真。”丞相解释道。
韩舞影了然,在真虎符上栓了一个小红绳以作记号,随后将那两块虎符小心翼翼的收好。
从丞相府出来,韩舞影回了罗家,将那真假虎符一并交给了罗叨叨。
夜里,罗婉果然摸进了老侯爷的房间,罗叨叨和韩舞影两人飞身闪进了树丛里。
顷刻,罗婉的从屋内走出来,韩舞影二人看到她嘴角的喜意,对视一眼,心知罗婉中计了。
罗婉拿了假虎符之后,并没有停留,径直去了陈国公府。
“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韩舞影唇角勾起一抹算计。
“表妹放心,我岳父早就点好了人马,只等着罗毅从陈府出来了。”罗叨叨拍着胸脯保证。
韩舞影怪异的撇了他一眼,打趣道:“这就叫上岳父了?”
罗叨叨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子。
接下来的事情正如罗叨叨所言的那般顺利。罗毅拿了假虎符正准备出京,却被守在京城城门口的护军拿下。连夜将他送至皇宫,楚帝大怒,将罗毅打入天牢,准备等问过老侯爷再审,毕竟这罗毅是默认的侯府继承人。
第二日早朝,楚帝的信息还没有传达给老侯爷,郭国公就将老侯爷的折子递了上去。老侯爷自请将传侯位给罗叨叨,意味着,他不管罗毅这个儿子的死活了。
所以,楚帝立即下旨,侯位由罗叨叨继承,罗毅枉顾军令,私自带兵回京,斩立决!
虽说没有迁怒于罗毅的三个女儿,当侯府已然落入了二房之手,罗毅一死,罗家三个女儿再也没了依靠。在京城再无立足之地。
罗婉左等右等却是没有等到陈府的信,莫非是陈府反悔,不愿相助?
罗婉正在沉思之际,她二妹罗香一路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大姐,大姐,不好了。”
罗婉冷眉一竖,威严怒斥,“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将来要是嫁入陈府,这个样子怎么堪当大任。”
她还在做着嫁入陈府的春秋大梦呢!
罗香急促道:“大姐,父亲现在就要问斩了。”
“什么?”罗婉冷冽的眼神浮现的全是惊恐与不可置信。
罗香的话犹如一道惊雷,劈散了她所有的幻想,所有希望。
“怎么会?”
“父亲昨夜出城,别护军逮住了送进了宫,今日郭国公请旨,将侯位传给罗祖祖。皇上说父亲不守军规,理应斩首。现在已经押赴刑场了,马上就要斩首了。”
马上就要斩首了……几个字让罗婉心中一揪,愣怔了半晌。
罗婉怎么也不敢相信,变故会来得如此突然,昨天一切都好好的,陈慕白在这里与她闲聊家话,她以为很快就要成为侯府的嫡小姐了,很快就要风风光光的加入陈国公府了。
然,一切好梦还未开头,就已结束。
而结局是这般的残忍。
“我要马上去陈府。”
罗婉回笼了思绪,还想做最后的努力。
当罗婉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到陈府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太天真了。
今日的陈府大门紧闭,任由她敲了一个时辰的门,那门就像是万年的寒潭一样,连个水波都没有。
犹记得,昨日陈慕白与她说,欢迎她随时到陈府做客,她以后也算是陈家人,不用通报直接就能进去。
话还新鲜,可是说话的人却变心了。
罗婉深知,自己已经是一枚弃子了,她恨自己太天真,也恨父亲太无能,更恨将他们拉进万丈深渊的陈家。
罗婉眯了眯眼,正午的太阳有些刺目,时间早已经过了吧,她父亲是彻底没救了……
罗婉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回罗府的。
远远地,见到罗府飞檐的楼宇,罗婉目光微凉。她知道,那张灯结彩刺目的红色,是林雪阳在庆祝,她儿子继承了侯位。
罗家,今后恐怕再无她姐妹三人的立足之地。莫说罗家,就是整个京城都找不到一个愿意娶她们的男子。
也是,谁会傻到去娶一个毫无利用价值的罪臣之女呢?
以林雪阳的势力的性格,以后怕是嫁妆都不会给她们姐妹出一份。
罗婉叹了一口气,一抹悲凉涌上心头。
“从来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罗婉正在悲愤之时,韩舞影出现在她视线中。
罗婉冷眼瞧了她一眼,以为她要奚落自己一番,抿唇不语。
“喏,正好我那姨母在庆祝当上了老夫人。你要是现在进去的话,或许她会心情好,让你们好过一点。”韩舞影迎着阳光,看了看精心修剪过的指甲,那长指甲上泛着幽幽的冷光,看得罗婉一愣。
她知道,韩舞影从来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一个孤女能有今天的地位,一定是有过人的手段。不然,光有一个好血统,早就死几百回了。
皇宫里的水可比罗府要深得多。
“郡主,还请救救我们姐妹。”罗婉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知她上道,韩舞影颇为满意,嘴角一勾,指了指对面茶馆,示意她跟上来。
上来茶馆,韩舞影要了一个包间,两人前后脚进了包间。
韩舞影还没有坐稳,那罗婉就跪在了她脚边,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郡主,求您救救我们姐妹!有什么事情,但凭吩咐。”
韩舞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也没有去扶她,幽幽道:“你难道不恨我吗?”
罗婉是个聪明人,略一思忖,便能理清整件事情的脉络。
他父亲是被京城护军抓获的,而护军的头领正是孙兰的父亲孙善云。那么此时大有可能与韩舞影和罗祖祖有关。
罗婉也不是一个迂腐之人,只不过以前一叶障目,站在自己的角度想,她们这么做全都是听命与陈家,而他们依附陈家的目的就的夺得侯位。反过来一想,他们自己做下的这些事,都是他们挑衅在先,韩舞影的报复在后。
算计反被算计,自己技不如人才会让对方有机可乘。
所以,给她们家带来这些祸患的不是韩舞影,而是陈家。
罗婉目光定了定,“郡主,是我们欠你十八条人命。我父亲……只能怪太轻信陈家了。”
韩舞影颔首,罗婉果然如她想的那般通透。此事没有什么好瞒她的,既然她选择了罗婉,有些事情就要在一开始讲清楚,她不喜欢到后来被人背后捅刀子。
“你且起来说话。”韩舞影伸手扶了一把罗婉,又道:“眼下就有一个机会可以回敬陈家。”
罗婉目光一亮,等着韩舞影继续说道。
“你昨日见过陈慕白,可看出了她有什么异样?”
罗婉略微一思索,道:“到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她吃了一口柿子,就吐了。”
韩舞影微微一笑,这一笑略有深意。罗婉脑中灵光乍现,一惊,道:“她是不是有孕了?”
“是与不是,就需要你去求证了。”韩舞影的声音淡得不能再淡。求证了之后要怎么做,她并没有说。而她不说,罗婉也能猜到一二。
罗婉木然的点点头,“你放心吧。”
陈慕白本来是内定的太子妃,陈家是太子母舅家,这是打算亲上加亲。如果破坏了太子和陈慕白的婚事,就等于是在陈家和太子之中有了嫌隙,原本命运一体的两个家族,可能就要分道扬镳了。
“至于我能给你的承诺。新任侯爷会上书皇上,你姐妹三人可以依旧住在侯府。一切用度也与现在一样。”
罗婉眼前一亮,这等于是承认她们三人依旧是侯府小姐的身份,那么以后还是有嫁人的机会的。
“孙兰不是小气计较的人”韩舞影顿了顿,提醒道:“如果你们真心待她,她也不会亏待你们。你那两个妹妹很有性格,希望你能规劝一二。”
韩舞影这话是提醒她们,孙兰以后才是侯府的掌家之人,她们一定要认清,谁才是她们应该巴结的对象。这等于是要孤立林雪阳了。
“郡主放心,我两个妹妹虽然顽劣,但胜在对我言听计从。有我管着,她们一定对大嫂恭恭敬敬的。”
韩舞影点头,“如此甚好。”
等罗婉走了之后,韩舞影包间的一扇侧门打开,隔壁包间的一切映入眼帘。丞相正闲适的倒了一杯茶,遥遥一举,与韩舞影略微致意,然后一饮而尽。
“又不是喝酒,怎么还干了?”韩舞影笑道,也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
“这女人不是好控制的人,你不怕她日后反咬你一口?”丞相眯了眯眼,提醒道。
“我与她不过是合作关系,各取所需,至少她现在还有求于我,我不必担心。”
韩舞影确不理会她,等出了茶馆,她抬头望了一眼,还依坐在窗前,朝她举杯的丞相。韩舞影眼睛的精光一闪而过。
丞相总是能够轻而易举的找到她,而且还能准确的说出她做了什么,去了哪些地方,这让她不得不怀疑,他跟踪她。
韩舞影故意在街上闲逛了许久,可依然感觉不到身后有人,她不免有些泄气,难道她的武功真的有这么差吗?
要不是她自尊心足够强大,早就被某人打击的跳湖自尽了,太欺负人……
昭王府。
昭王执一壶酒,自顾自的饮起来。
听得踩着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他头也没回,猛然灌了一口酒。
“殿下……”娇羞带怯的声音,昭王一点也不陌生,偏头,映入眼帘的是林诗乐一身飘扬的红裙。
似乎是被这红色刺痛,昭王的眉头皱了皱,随即释然,不以为然。
“你来了。”
披头散发的样子和涣散的眼光无显示他的颓废,林诗乐只觉得心口一窒。
“你别这样……”她也说不出其他的安慰话。只好陪着他坐下来,拿起一壶酒喝了一口。
好苦,好涩!
林诗乐突突舌头,盯着手中的酒壶看了一会儿,似乎不甘心就这么丢下酒壶,又喝了一大口,倔强的像个孩子。
“喝不了就别喝,何必呢!”他轻嗤一声,偏头再不去看她的囧样。
林诗乐咬了咬唇,委屈得很。
泪水在眼中打转,却是固执的不肯落下。悄悄摸了一把眼泪,她走到他面前,朝他笑道:“我给你唱首歌吧。”
昭王没有看她,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根本没有回答她。因为他压根不知道林诗乐会唱歌,而且对她的一点也不期待。
现在的他,满脑子是那个人,哪还有别的心思?
林诗乐自顾自的哼唱了起来,正是她练了很久的那首。
“君若天上云侬似云中鸟相随相依映日浴风……”
昭王一噎,手一抖,差点呛到了。猛然咳嗽了一声,那酒又撒了他一身。
“你干什么?我已经不是那个昭王了。我对你也没有真情,你还来干什么?”昭王说着说着眼泪止不住,半醉半醒半真半假中,她哭得稀里哗啦。
“你别……你要是喜欢她,我也不在意,我只想待在你身边,你带我走好不好。我们一起去凉山。”林诗乐第一次见到如此情绪失控的昭王,顿时除了心疼,便是不知所措。
她很想替他擦去眼泪,可是,又怕一碰触他,他就要赶自己走。
所以良久,两个人都只是呆呆的站着,站在梅树下,任由飘落的梅花飘洒在肩头。
“你想跟我走?”良久,昭王稍微控制住了情绪,问道。
“嗯,去哪里都行。”林诗乐的决心很坚定。今天才昭王府之前她就想好了,她只要跟着他走。
“那你帮我一个忙,我就回来娶你。”昭王破涕一笑。
“好。”林诗乐连是什么忙都没听就一口答应下来,生怕昭王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