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欢愣愣地看着他,一时竟忘了回答,他清了清嗓,错开眼去,继续批那公文,风轻云淡地说道:“你若是再病了,本王还得费神照顾你,不是耽误了本王的行程。”
“好的王爷,长欢记下了。”她乖乖地应着。
于是,她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便同王爷启程了。
一路上桃花流水,春色喜人,自十五岁家中变故以来,她从未觉得这样无拘无束的自由快乐过。
那暖日和风渐渐填平了她心中的伤痛,恢复了些以往活泼的性子,她终于能够发自内心地笑看一路细雨垂杨、梨花风雨。
然而好景不长,长欢心血来潮想学那些个文人雅客骑马观花。
因着这一路相处过来她发现王爷对她的一些小要求悉数答应,便愈发大胆了起来,央了王爷让她学着骑马。
王爷不放心她一个人骑便带着她骑了一小段,她出了一身薄汗又被那春风一吹,着了凉,竟真的病了。
王爷只得带她住进附近县城里最好的客栈,她躺在客栈的床上,额头滚滚发烫,心中后悔万分。
她近日确实有些得意忘形了,故而这老天要罚上她一罚,让她清醒清醒。
她惨兮兮地躺在床上,一边难受得头昏脑胀,一边后悔得一塌糊涂。
恍惚间她便看见穆清板着张脸、端着个瓷碗走到了她床前。
“喝药。”
他抿着薄唇,干巴巴地挤出两个字来。
她艰难地想支起身子却没什么力气,穆清便过来扶了她一把,让她靠在床头,递过勺子来,要给她喂药。
这一路随行的都是王爷的亲卫,确实便只有她一个丫鬟,但她也万不敢让王爷侍候。
她连忙往后退了些,哑着嗓子说道:“长欢哪敢劳烦王爷,我自己来就行……”
穆清不悦地眯了眯眼,不置可否地沉声说道:“听话。”说罢便又递了一勺药到她嘴边。
她只得木然地张了嘴,她不敢看王爷的眼睛,却看着王爷那双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一勺一勺地将碗里的药递了过来。
她木然地喝着,一股暖流从心尖漫上了脸侧。
她觉得这个场景甚是不真实,嘴里和喉咙口浓烈的苦味却在提醒着她,她并不是在做梦。
她皱着眉终于喝完了一大碗药,便见王爷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袋子,放在了她床头,淡淡说了句“街上顺道买的”,便转身走了。
她又木然地打开了袋子,便看见里头躺着许多她爱吃的甜话梅。
她拿起一颗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滋味溢满了整个口腔,她却有些想落泪了。
长欢虽喝了药,后半夜却烧得迷迷糊糊,梦到了爹娘那日遇害的场景。
她拼了命地奔向家中的小屋,却怎么也跑不到,她无助地哭喊着,却没有一个人听见她的声音。
她觉着心肝脾脏都撕心裂肺地疼着,望着有人能将她从这牢笼中解救出来。 “长欢,长欢……”
恍惚间听到了有人在唤着她的名字。
她挣扎着转醒过来,便看见穆清穿着中衣,身上堪堪披了件藏青云纹袍子,神色焦急地凝着她。 “王爷……”
她语气里带了些惊怕过后的哭腔,还未完全从刚刚的噩梦中清醒过来。 “别怕,我在呢。”
穆清一只手背轻轻抚上她的额角,探她的体温,另一手为她拭去了她眼角滴落的泪珠。 她呆呆地望着今夜格外温柔的穆清,感觉心底凹陷了一块柔软的角落,她并不敢细想,却又贪婪地渴望更多。 “可是做噩梦了?你还有些发热,本王今晚便在这陪着你,你莫要害怕了。”
穆清拿起床边的薄帕为她拭了拭鬓边的汗水,柔声说道。 “王爷,我感觉好多了……这更深露重,王爷若是着凉了,那可就是长欢的过错了……”
她犹豫地说着,虽王爷说要在这陪着她,她很是感动,但她和王爷独处一室终究是不妥。 穆清沉思片刻,道:“说我考虑不周了,待你安心睡去我便回房。” “嗯……”她只能应着,闭上眼,在一阵淡淡的紫檀香气中沉沉睡去了。 她觉着自己不能自已地走向了一条歧途,那条路上有令她向往的春光暖阳,而那条路的尽头却是未知的迷雾和黑暗。
她不由自主地被那道光和煦的晕泽所吸引,但又害怕着那道光只是她抓不住的妄想。
待长欢次日再次醒来,王爷却已不在了,留下的侍卫说是有什么要紧的事需要王爷处理。
王爷已请了客栈的老板娘帮忙照顾她,让她安心在客栈养病。
她再一次懊悔自己的病恐怕耽误了王爷的行程,也不知是什么事,王爷走得这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