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走了吗?”
“奴婢亲眼看着夏姑娘出了府,往城北的方向去了,这会儿,估计已经在出城的马车上了吧!”
雪后的阳光穿透了枝杈,照在了绿树丛荫的庭院中。
西南地区的冬不同于北方,雪落的快,化的也快。从午后开始,一些仍满是叶子的树上开始有雪花扑朔。
在这被阳光照的,梁上闪着光的书阁里,谢云络依旧穿着一件秋冬的青色外衣,坐在窗前的书案后,手里拿着一本书,随意地披着一件月白色大氅。
炭火已经燃烧了些许,但却没放太多。紫鹃将一些燃烧过的灰烬取出,便为他端来了一碗新煎好的药。
面对主人的问话,紫鹃恭敬地站在一旁,只说着自己知道的话,不该问的,一个字也不多问。
反倒是萧墨逸,随手将她端着的药,倒进了书案上的一盆绿梅里。
“你倒是好心。先是莫名其妙地让圣上派你来临州,后又突发奇想地帮着朝廷来剿匪,现在又对着一个十年未见的小娃发着善心,她可是你侄子喜欢的女人,帮她就不怕惹来一堆不必要的麻烦?”
谢云络依旧垂眸,看着手里的那本书,“我与景瑜叔侄之间的事,与她并无关系。何况,她并非景瑜的妻。”
萧墨逸正在摆弄着手边的棋盘,而他,则突然抬起了眼,“我为何来临州,经过昨晚之事,你不早就应该猜到?”
萧墨逸愣了几秒,突然会心一笑,手边的那个棋盘上,却迟迟未落下破局的最后一颗子。
“那姑娘走时,可有说过些什么?”他顺势,问向了紫鹃。
许是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紫鹃愣了几瞬,忽然看向了谢云络,发现对方眉眼低垂,又继续看向了手里的书,仿佛毫不在意。
紫鹃这才眉心微蹙地道:
“姑娘走时,许是没料到世子真会为她安排辆马车,嘴里嘀咕了句昨晚您要赶她走的事,说您是……哦,是‘猪鼻子里插大葱’,装得很!”
“……”
谢云络看书的眼神突然间顿住,而萧墨逸则开口问:
“这话什么意思?”
紫鹃摇了摇头,这时,谢云络想到,十年前,他带她去父亲的兵营时,她曾指着一只满猪圈乱窜,一股脑栽进隔壁葱地里的猪时道:
“小叔,它再装!”
“装什么?”
“装大象!”
谢云络直接合上了手里的书,看着他阴沉下来的脸,萧墨逸“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果然是在青州城里待过几年的姑娘啊,说起话来,就是一般人听不懂。”
虽然听不懂,但看谢云络的反应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萧墨逸放下了手里的棋,不由得开始调侃:
“我看你也很关心她走不走,不如,就让她留下来。反正她也看到些不该看到东西,与其放出去成隐患,何不绑在身边,顺便给你挡个婚?你也就比她大八岁,不会真觉得,她同你侄子一样叫,就同你隔着辈儿吧?”
谢云络突然一反常态地,重重地放下了手里的书。
“她不过是一个我大嫂曾经让我照顾过的孩子,我们的事,她不该参与!”
萧墨逸眼见他发火,连忙解释道:
“好,我不说了还不行?你送她走就走吧,能看上谢景瑜的,这姑娘,脑子可不怎么好。”
谢云络这才端起了一旁的茶水喝了一口,喉间,发出了微不可察的冷哼:“谁说不是呢?”
——
此时,夏南鸢看着方才拍她的男子,疑惑地瞪大了眼。
只见他大庭广众之下,竟穿了一件金丝雨花纹的暗红色锦袄,锦袄上到处都是泥,连束腰的带子松松垮垮地系着,甚至于那一双棉地的厚靴,都看不清原本的样式。
眼见周围关于昨晚之事的讨论还在继续,夏南鸢的心,仿佛突然被人给揪着。
可就是这么个浑身脏污,且十分扎眼的货,手里提了个木笼,笼外被墨蓝色的布包裹,方才见到她,他先是愣了几许,或许是看到了她涂满腻子的脸,许久,才有些幽怨地道:
“圆子,你就算再被逼得生无可恋,也不能……打扮的这么丑吧?”
圆子?
她的小字叫“阿圆”,因为小时候长得圆滚滚,所以儿时亲近她的人都喜欢这么叫她,反倒是后来去了京城,她的小字就再也没人提起过了。
眼见面前的男子一双晶亮的桃花眼,嘴角挂着笑,手里提着个笼子,衣服依旧是骚包,夏南鸢突然有了点印象。
“所以你是……赵丞相的儿子,赵衔?”
“对呀!”他立刻激动的哇哇叫,“小时候,你,我,还有谢七叔的侄儿谢景瑜,我们可是一起爬树掏鸟蛋的。”
“呵……是吗?”
夏南鸢没想到这事他还好意思说,她可记得这货当年把她从树上踹下来,还是谢云络背她去治的。
赵衔说完也觉得尴尬,不由得挠了挠头道:“哎,这不当年爬的太快不知道你在后面么?所以才一脚……不过圆子,后续我可是给你当了很多天跟班啊!听说你被逼嫁给吴御,这几天,我都在山上找你呢!”
“这几天?你怎么知道我在山上?”
“当然是七叔让的!”
“谢云络?”
夏南鸢惊住。
赵衔是赵丞相第五个儿子,赵丞相与谢大嫂关系匪浅,按辈分,他管谢云络叫七叔,一点都没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