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珂惊讶地看着翠娘,难得见她这么文艺范儿地怼自己,还真让人有点儿不太适应。瞧那神色,恍然间似乎又回到了那一世,她身为世代书香之家最后的遗韵,年年月月地陪着母亲等在深深的宅院之中,苦苦等待着父亲归来小憩时的欢聚时光。
好吧,蓝珂决定不要打扰这一对同病相怜的朋友,就安静地坐在忘川河边发起了自己的呆来。
阎王殿里,黑着一张脸的阎王照例将自己拢在一团威压沉沉的黑气里。隔着这团黑气,他看外面一清二楚,外面的鬼差或是其他鬼魂,却是看不见他的。这么做的好处是,能够确保他作为上位者的威严与神秘感,不会轻易被谁看透喜恶而钻了空子。但坏处也很明显,那就是……他似乎在外出探查过几次之后,越来越喜欢那种不被威严的外壳绑定,自由随性的感觉了?
直到先前,他没有按照惯例带上这身王者之气,就很随性地去了孟婆那儿准备问点情况,结果就撞上了那个不知死活的生魂,对着自己,句句都是什么“地府没人了”、“法力不济还去捉鬼”、“地府就是个菜市场”……简直是不知所谓!她竟把自己认成是女的!竟还对自己上下其手……自己当阎王几十万年了,何时受过这般无礼的对待!
他黑着脸怒瞪着阶下的牛头马面,又在王座前来回走了两遍,才对着忐忑不安的牛头马面重重掷去了手中的一卷书册。那册子落在地上展开,封面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生死簿!
“这生死簿,分明便是你们从阳间带回来的。你们只管推说一切不知,难道它竟自己长了腿,跑去阳间胡改了一通上面的记载,又自己钻到了你们袖中跑回来了?!”
牛头马面彼此交换了几个眼神,都只觉得百口莫辩。那日之前,他们从不曾知晓生死簿丢失之事,只是照例外出捉了几个游魂回来,莫名其妙便被阎君叫住,说是他们身上的气息不同寻常——随即阎君一抬手,这本生死簿便从马面袖中飞了出来落在了阎君的手上。
……然后生死簿上就出现了不少的纰漏,他俩就被阎君三不五时地提溜过来严加审问。
呜呜……他俩也很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还有当日来到地府的那个生魂——她现在正在孟婆那里——你们给我好好查查,到底是谁,又是从哪里,为什么要把她给我带来的!”
阎王近期因为生死簿闹出的纰漏着实头痛。外出探查一无所获不说,现在连生死簿上有哪些地方被改动过都查不清楚,以至于轮回盘都隐隐生出了异样的感应——若说这些问题都还可以耐着性子慢慢核查,那么挑衅到自己地盘上来的那个生魂,则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忍的!
“阎君息怒,属下这就去查!”牛头马面终于又得到了新的指令,如蒙大赦般,赶紧一溜烟地离开了阎王殿,朝着忘川河边的奈何桥方向而去。
奈何桥这边,蓝珂和翠娘陪着孟婆赏花完毕,蓝珂提出难得翠娘与孟婆彼此惺惺相惜,下次投胎一别,又不知何年才能再次相聚,不如趁着翠娘还在地府,便留在楼中小住几日,与孟婆抵足而眠,共叙别情。此提议得到了那两个极善于苦苦等待的家伙的一致同意,于是蓝珂自然而然地,也一起解决了在地府这几天的住宿问题。
住宿问题解决了,接下来,自然便要去解决翠娘自尽之事留下来的黑案底了。刚好这会儿,奈何桥边又排起了一队等着要去投胎的鬼魂,孟婆自去忙她的,蓝珂也就带着翠娘准备去地府各处溜达溜达碰碰运气。却不料刚离开一小段,不远处两个鬼差一阵风似的押着一个投胎的鬼魂过来,碰巧便有两句话顺着风刮入耳中,正是令她记忆犹新的那个奇特的声音。
“这次算你投了个好胎……今日既是再世为人,去了阳间,便需好生做人……”
蓝珂默不作声地顿住脚步,转头仔细瞧了瞧那个鬼差的模样:只见他长着一对铜铃般暴突的圆眼,满脸髭须也不知多久没有疏通打理过,乱蓬蓬地堆得几乎找不到脖子,活脱脱就是李逵的升级版。她记住了那鬼差的长相,便拽着翠娘溜回了奈何桥附近蹲点等着。
等了不多一会儿,那两个鬼差便办完了差事,转身返回来了。
“喂!两位鬼差大人!”蓝珂跟在他们后面,一直到了僻静处,才出声叫住了他们。“我这儿有一颗能令凡人起死回生的灵药,不论何种沉疴痼疾,服之无不灵验的,二位可有兴趣与我做个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