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备无患，姜晓雯仍是敬业地问了句：“顾总，这条新闻不用撤吗？”
顾斯年长眼微抬，扬起眉梢朝她一笑：“我老婆好看吗？”
手机里，路灯朦胧，树影婆娑，女人大半个身子都被护在顾斯年怀里，瀑布样的浓密黑发垂覆在肩上，隐隐露出一截纤细雪白的脖颈。
她精致的下巴微微上仰，轻盈的下颌轮廓刚好与顾斯年的唇叠印，姿态暧昧，处处透出一种云魂雨魄的撩人气息。
姜晓雯盯着照片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是不是应该再提醒下顾总，她可是喜欢女人的。
显然，此刻那男人眼中只有热搜里的满屏照片，顾斯年瞧着手机傻笑了几秒，长指轻点，随手转给了许涵熹。
顾斯年不是第一个转发消息给她的人，头一个传新闻和图片给她的，是许涵月。
刚一点开，满屏加粗加黑大字机关枪样突进了她眼里。
#震惊！FP大佬怀中美女身份成谜！#
#商界巨擘FP掌门与神秘女子夜晚约会，知情人士表示二人已成婚！#
#劲爆！FP当家秘密闪婚实锤，与娇妻当街激吻！#
许涵熹拄着脑袋一条一条浏览，只觉得头很大。
那记者偷拍完了后一直没动静，她以为消息应该是被压了下去，结果竟是特意攒到了周三，热搜像拴不住的野马，瞬间涨到了爆点。
新闻里的措辞无下限也就罢了，谁想到居然还配了图，那个记者也真真是会拍，专门挑些刁钻妩媚的角度，只看这犹抱琵琶的半张面容，便已足够引起观众的无限遐想。
也无怪许涵月会发信息过来。
她只发了新闻，约她吃饭，此外什么都没说，但满屏幕都透着明显的低迷情绪。
许涵熹准时赶到二人约定的小饭馆，远远便见许涵月一袭深色外套在风里猎猎飞扬，从昏暗暮色里骤然迸散，扩向四方，成为一抹幽暗隐伏的影。
许涵熹思索片刻，当机立断掏出手机给顾斯年发了条信息。
「十万火急！」
很多时候，一段关系的进展需要一些变数，她既已被推了出来，便让她来做这个变数好了。
两个人坐在西边靠窗的安静角落，桌上摆一壶花茶，两个乳白瓷杯斟满，许涵月低着头盯着壶里飘荡的桂花，不喝水也不说话，久久坐着一动不动。
从小到大，许涵熹最受不了她这个样子。
这是她生气时的标配，从小时候捉迷藏玩输了，到高中时英语演讲比赛落了下风，她不高兴，不吵不闹不吃不喝，幽魂样跟着她，就是不吱声。
许涵熹很怕她这样，也最是没辙。
“月月。”许涵熹不想白白坐着浪费时间，柔软开了口，“你找我有什么事？”
半晌，许涵月抬起头，额头微皱，小巧的眼睛里隐隐似有晦色，“许涵熹，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许涵熹眉间悄然划过一抹细线，不动声色压下。
她多久没叫过她名字了？
小时候，汪美殊存着刻意碾压的心思，许涵月有样学样，结果被爷爷一巴掌打进了医院。自此以后她再没出过半句恶言，“姐姐”这个字眼也像粘在了她嘴上一样。
哪怕后来爷爷过世，她也始终没改过口。
看来此时此刻，她的心情真是差到了极点。
许涵熹感受着她语调里的辛辣之意，一知半解地好声问道：“哪些？”
“你说顾斯年对我有好感，是真的吗？”许涵月看着她，眉头拧起，“还是骗我？”
许涵熹毫无犹疑地点头：“当然是真的，是他亲口说的。”
攒簇的额头并没有因此而平整，许涵月握住杯子，手指不自觉地攥紧，声音里多了一分委屈之色：“可是，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喜欢我的样子。”
“我不找他，他从来不会主动找我。我发消息给他，他也从来都不回复。我约他出来，十次有九次他都是拒绝。”
许涵月声调颤颤巍巍，像强抑到极点的弦，陡然裂出不和谐的尖音。
“就连上次约会！你知道吗，我早早就到了，我先在店外等了他近半个小时，那没什么，谁让我来得早。结果进了包厢，我又一个人在包厢里等了他半个小时！他不知道在干什么，拿着手机在店外晃荡，就是不进来。”
许涵熹嘴角抽了抽，啜下一口茶掩饰神色。
她当然不能说，那时顾斯年正在门外发飙，因为她迟迟没到。
许涵熹润了润嗓子，稳住声色道：“他可能是紧张。”
不待话音落，许涵月眉角已经高高扬起，带动着眼睫一起愤怒地抽颤，“那之后呢？到了星斓，他又撇下我一个人走了！”
像是忍了好久的情绪终于在此刻爆发，许涵月忽然低下头，掌心紧紧捂住脸，唯有湿湿的水渍从指缝渗出。
“最后钱都是我付的！你知道吗，所有店员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我……”
“他真的喜欢我吗？他真的想跟我出来约会吗？在他眼里我究竟算是什么？”
委怨的情绪一旦溢出，便如开闸之水，只有等待它完全发泄出来才能真正平静。
许涵熹将纸巾推到她手边，安安静静等她宣泄。
若非她已经知道顾斯年对她的情意，只观这段时间二人的接触和相处，她也会怀疑，那个男人究竟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平心而论，顾斯年对她，真的谈不上深情。
甚至连朋友之间最起码的礼节，他也没做好。
莫说许涵月原本就是个心思细腻，性情敏感，没有经过什么风浪的娇气姑娘，就算是换上一个心眼大，肠子粗，性格豪爽的女人，被他这么一通狠放鸽子，也得难过翻脸走人。
渐渐，呜咽的腔调雨转多云，只剩一些抽抽答答的余音，许涵熹默默给她加上茶水，将杯子递了过去。
“月月，你误会顾斯年了。”许涵熹打磨着词句，暗中观察她的神色，“他工作很忙，你知道的，FP那么大一个公司，他要开会，安排，决策，好多事情都等着他去处理。很不巧，前几次刚好就碰上他临时有事。”
许涵月抬头，虽仍皱着眉，语气却已经开阔了一些，“他可以跟我直说啊。可是他一句话都不跟我说……”
许涵熹眨了眨眼：“顾斯年这个人，其实是外冷内热型的，只是需要一段时间相处熟悉。而且，面对你，他可能还有点紧张，有点害羞。”
“害羞？”许涵月音调是疑惑的，但控制不住流露出来的喜色却已彰显了她的情绪，“他也会害羞吗？”
许涵熹喃喃道：“会的吧。”
眼前不由闪过一些零碎片段，霸道的，蛮横的，绅士的，温柔的，但唯独没有害羞的顾斯年。他脸皮挺厚的，好像做什么事情都理所当然，并不存在脸红这个选项。
他明明话很多，但独独面对许涵月变得惜字如金，除了因为紧张害羞，过分在意，害怕出错，她想不出别的可能性。
也许对着自己喜欢的人，再理智的人也会变得异常吧。
许涵熹低着睫毛抿了口茶，掩盖着眼底渐渐混沌的光影。
“那这个是什么？”
抬起头，看见许涵月打开手机直接递到她眼前。
屏幕上是顾斯年和自己的照片，他俯身面对她，高大身躯与深色树枝几乎融为一体，英俊侧脸低垂，好似正在亲吻揽在怀里的女人。
明明夜浓景深，可许涵熹竟好像很清楚地看见，夜风吹起她的发丝，掬起他身上好闻的气息，浓郁地缠绕过来。
许涵月停住划动屏幕的手指，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女人，问：“照片里的这个人，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