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聚殿里,一众人都按照官职高低依次往后排开坐着。
莫邪照旧是挨着叶知秋,唐谦和在稍往后的位置。
殿内大家有一搭无一搭地在说着话,莫邪跟叶知秋聊着聊着就感觉到背后有一道凌厉的视线,一回头就看到东方晟正眼神不善地看着她。
莫邪难得好脾气地朝他笑了笑,然后继续回头跟叶知秋聊天,一点要搭理他的意思也没有。
东方晟气的还没吃就饱了。
主位那边传来一阵骚动,众人抬眼看去就见太后在皇上和皇后一左一右的搀扶下站在了正中央的位子上。
大家都很自觉地站起来,在自己的位置旁边规规矩矩地跪了下来。
“臣等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太后、皇后娘娘,太后千岁,皇后娘娘千岁”
皇帝看起来心情不错,他扶扶手,“诸位爱卿,今日是母后大寿大喜的日子,众爱卿齐聚一堂为母后祝寿,这样盛大的寿宴也正彰显出我大齐国力繁盛,人才辈出,实乃我大齐之幸事!”
太后笑眯眯地开口,“皇帝皇后,诸位王公大臣都有心了,哀家在这里谢过大家,也难得看到人这么齐的时候,看着你们一个个都惊才艳艳,哀家打心底里为大齐感到荣幸啊”
裴文彤也笑道,“本宫也是与陛下和母后想到一处去了,今日大寿,母后定会福如东海,松鹤长春;相信诸位王公大臣在皇室的带领下同心协力,我大齐定会国泰民安,长盛不衰!”
众人立即行礼道,“太后春秋不老,眉寿无疆;大齐政通人和,千秋万代,天下太平,万物安宁!”
皇帝非常满意,与太后对视一眼道,“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
一众王公大臣慢慢站起来,太后摆摆手,“大家都入座吧,今日寿宴就当是家宴,大家不要太过拘谨,都坐吧”
“是,太后”
待主位上三人都坐好后,下边一众人才陆陆续续坐了下来。
“寿宴开始!”
伴随着内侍的声音落下,一队队舞女从门口鱼贯而入,丝竹之声在耳边响起,寿宴正式开始了。
莫邪只顾着自己吃,余光瞥到皇帝在询问太子近日监国的情况,裴文彤在跟谢敏徵塑料姐妹互吹,太后跟几个政要大臣寒暄了一阵。
突然,莫邪感觉到太后的视线似乎落到了自己身上,她暗道麻烦,果然下一秒,太后就抻着脖子开口了。
“昭和啊,”太后笑眯眯地看着她,“今日这饭菜可还合你的胃口啊?”
莫邪作势就要行礼,太后当即摆摆手,“诶,不必如此拘谨,今日就当家宴,你这孩子也是哀家从小看着长大的,就当跟我这个长辈说说家常”
莫邪动作顿了一下,却仍是不紧不慢地行完了一个礼,“回太后的话,这饭菜自然是极佳,只是臣不敢逾越规矩”
太后笑容淡了些,却还是装作一副慈祥的模样,“你这孩子,离开金梁这么久,倒是跟我们生疏了不少”
莫邪大大方方地笑笑,“今时不同往日,臣也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了,那时候跟在太后屁股后边自然是无可厚非”
“但昭和现在已经为人臣子,那是一定要遵守规矩的,不然让旁人看了笑话,以为我将军府出来的人蔑视皇威,那可就是臣的罪过了”
太后收敛了笑容,面色阴沉,莫邪却话锋一转继续道,“不过太后说得是,臣自小在宫里长大,自然是与皇家亲近得很,所以臣一定不会辜负陛下和太后的期望,定会为大齐尽心尽力,鞠躬尽瘁”
太后还没说话,皇帝倒是先点了点头开口,“定远伯年少有为,朕希望可以看到你更多的功绩,有定远伯这等人才在,实乃我大齐之幸啊”
莫邪连忙行礼,“陛下谬赞了,臣只是做好分内之事,万万担不起如此评价”
裴文彤笑道,“定远伯前几日刚刚从北疆赶回来,舟车劳顿,顾不上休整又赶来参加寿宴,属实是辛苦”
“皇后娘娘哪里的话,这都是为人臣子应该做的”
太后终于又找到了话题,“定远伯寿宴结束后还要赶往西南剿匪吧?”
“回太后,正是”
太后慢悠悠地喝了口茶,语重心长道,“这一去西南路途遥远,一路上肯定也是颠簸不断,定远伯方才从大北边赶回来,不如——”
与皇后对视一眼,她笑眯眯道,“不如就先在金梁安顿几日,休整休整,择日再出发?”
莫邪眼尖地看到皇帝微微有些皱眉,便立即道,“谢过太后好意,但恕臣难以从命,西南的百姓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臣每每想到都夜不能寐,恨不能直接飞过去,事关民生臣不能马虎,定是会日夜兼程赶过去的”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朕知道辛苦你了,你能这样深明大义朕也甚感欣慰。母后,百姓之事无小事,您念着定远伯辛苦,待她平定匪患回到金梁再好好奖赏也不迟”
太后默了两秒,面无表情地看着皇帝,“皇帝这番话,可是让哀家接下来无话可说了啊”
皇帝一愣,“母后此话怎讲?”
裴文彤笑着打圆场道,“陛下,是这样,妾前些日子就与母后商议过了,前几年北疆战事不断,昭和也不在金梁,这事也就耽搁下了,但如今边关已安,昭和也正好回来了,我们何不再将此提上日程,促成一段佳话?”
皇帝脸色变了变,太后见状接着裴文彤的话道,“晟儿和昭和这两个孩子都是哀家看着长大的,他们两个从小就两情相悦,之前更是有婚约在身,再加上皇后也愿意,哀家就想着趁昭和回来的这段时间抓紧把婚事办了,到时也可让晟儿与昭和一同去西南,也当是你对晟儿的历练了”
此话一出,觥聚殿内落针可闻。
底下众人全都低着头各怀心思,但无一例外的,每个人心中都震惊无比。
谁不知道现下太子殿下和定远伯水火不容?况且还有个谢姣在那里,太后和皇后居然要谋划着让定远伯嫁过去当太子妃?
这东宫的屋顶不得掀了啊!
叶知秋焦急地思索着对策,唐谦和坐在后面默默看着莫邪的背影,其他几人与莫邪关系比较好的也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莫邪静静站在那里,并没有贸然开口。
“母后,”东方晟坐不住了,“如此安排,是否过于草率?”
他用眼神拼命示意裴文彤,裴文彤却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东宫太子妃之位空悬多年,你与昭和又早有婚约,此事本宫与太后已经商议多时,何来草率?”
“母后……”
“晟儿,”太后慈爱地看着他,但说出的话却不容置喙,“你若是觉得时间太过紧张怠慢了昭和,那倒是不必忧心,想必昭和也不会在意这些身外之事,是不是,昭和?”
莫邪突然被点名,她抬头看着座上的三人,却见皇帝皱着眉头,表情似乎另有深意。
思索不过两秒,她当即拱手道,“太后说得是”
此言一出,底下立即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众人简直大跌眼镜,这定远伯竟然愿意嫁?
谢敏徵紧紧攥着拳头,眯着眼看向那边的定远伯,摸不定这女人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难不成是想反水?
“啪!”
刺耳的碎裂声传来,众人倏地回神,循声看去就见太子良娣谢姣的酒杯已经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而谢姣本人正满面怒气地死死盯着定远伯。
“谢姣,”裴文彤冷冷看着她,“本宫没有治你协理东宫不利的罪,你倒是先一步要御前失仪了?”
谢姣一下清明,反应过来之后冷汗唰的一下就上来了,她连忙跪下,“皇后娘娘恕罪,贱妾方才身子不适一时疏忽打碎了酒杯,贱妾该死,求皇后娘娘恕罪”
裴文彤才不会惯着她,冷哼一声道,“既然知道自己身子不适还敢来太后寿宴,你安的什么心?”
谢姣大惊,连忙叩头,“是贱妾的错,贱妾一心想要为太后贺寿,没有想那么多,求太后恕罪,求皇后娘娘恕罪,求娘娘恕罪”
她跪在底下砰砰砰地磕头,东方晟见状皱了皱眉,终还是选择了一言不发,就那么冷漠地看着。
眼见谢姣的头都要磕破了,太后才淡淡看了她一眼,“行了,大喜的日子哀家不愿计较”
“还不回你的东宫去”
“是,是,贱妾谢太后大恩,谢皇后娘娘大恩!”
谢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即使心里再愤怒再不甘再屈辱,她也不敢在寿宴上公然顶撞太后和皇后,只能死死咬着下唇飞快退了出去。
太后看着东方晟趁热打铁道,“晟儿,这谢姣如此不懂事,也正好昭和过去能好好管教管教她”
裴文彤也挂上了笑脸,“是啊,既然昭和也愿意,那……”
“皇后,”一直默不作声的皇帝突然开口,“此事事关东宫颜面,不可草率”
裴文彤一愣。
“况且太子要娶的还是我大齐的定远伯,更不可马虎,让人看了笑话”
太后皱皱眉,“皇帝此话何意?”
“母后,依儿看来,此事还是等定远伯西南事了回来后再议”
太后静静看着皇帝,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里众人大气不敢出,莫邪看着皇帝的表情心里暗暗埋下了一颗种子,她总觉得皇帝出言阻挠是另有深意,此事定要查个清楚。
良久后,太后终是败下阵来,只得道,“既然皇帝开口了,那哀家也就不说什么了。只是,”
她话锋一转,看向莫邪,“定远伯啊,皇帝和哀家对西南匪患一事都很是在意,但你也知道,现在大齐正值用人之际,边疆也是刚稳定不久,实在抽不出人手来供你调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