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翘起脚,半躺半靠在弧线下滑的椅背上,兀自出神地笑了笑。
她许是年经大了,经历的风雨太多。
看到老板娘祈求她时脆弱无助的模样,竟一时让她回想起前世时,她落魄到是个人都不愿意给她一点帮助的倒霉境界。
但并非触景生情,若真的还有老板娘说哭就哭的敏感神经,想来,她只会更早的丧命,好给盼望她早死的人助兴。
柳青悠悠一叹,全因回顾来到落湖城后的所作所为,竟然全是些好人好事。
实在不像她,不像前世在世人眼中,欺师灭祖,心狠手辣的邪道形象。
要是还留在巫谷,她可不会想到自己会变得如此善良。
烛光中,柳青的眉眼从冷厉转为柔和,门外人渐行渐远,她收回碎成水中月的良心,笑容满面地推门回到房间里。
陆念琴已经在大口扒饭,抽神快乐的望了她一眼,单纯的为超乎她预期的美食感谢柳青。
只见不知是用的什么法子。
明明客栈里如今除了刚才的那两个人,和房间里的三个人外,并没有其他人的呼吸,却有好丰盛的宴席和一大桶的热水,悄无声息的送入房间中。
柳青眼神一凝,却仿若未觉般闲闲的坐到陆念琴身边,从容收下陆念琴的谢意。
她敛袖抽筷,夹起放在较远位置的菜肴,给陆念琴布菜。
她的眼光极准,对人心的把控放在区区一张餐桌上,简直是大材小用。
因此很快,陆念琴便发现,柳青给她的菜,全是她爱吃的,有的菜,她不过是拿眼略一瞧,还没取用,也被柳青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
陆念琴百忙之中瞄了瞄柳青,看她耐心的给她去刺挖骨,行动间如行云流水,赏心悦目之余食欲不由更加旺盛,转眼间,满桌宴席便被她一扫而空。
“嗝。”
陆念琴扔下筷子,胡乱的用旁边湿巾抹了把嘴,洗净双手。
等做完这些她本不在意的事情后,陆念琴表情羞涩的瞅向柳青,“我吃好了。”
陆念琴手指搅在一起,眼神飘忽,“你破费了吧。”
她虽是在南疆长大,可看面前宴席上的精工细酌,也能猜到费用定然超乎她的想象。
她一下止住话,舔舐唇角,眉头纠缠,柳青好整以暇地用一种柔和的目光看她,似乎知道她的为难和无措。
半晌,陆念琴才在这样的目光下放松的舒了口气,底气不足的扑闪她长长的眼睫,“虽然我现在没什么钱,但以后就不一定了。”
“所以,你要还我的钱?”柳青挑眉,好笑地敲敲桌子。
“你知道这桌饭菜值多少钱吗?”
不等陆念琴涨红了脸回答,她话锋一转,“我又哪里需要你的钱。”
她垂下眼帘,昏黄的光给她镀上层柔软圣洁的光辉,让她肉麻极了的话语都平添几分真诚,“我已经把你当成了我的晚辈,你却拿钱来伤我的心。”
“你真的把我当成你的晚辈?”
陆念琴结巴起来,视线左右漂移,随即她双手猛地握拳,“那我可以叫你师父吗?”
显然,此话已经在她的心里酝酿很久,所以一遇到柳青若有若无的示好,陆念琴就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甚至没有时间去动一动她的小脑袋瓜,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蹊跷。
柳青眼皮跳了一下,旋即转过脸,直勾勾的盯着陆念琴的眼睛。
要知道,陆念琴在她这儿的怀疑还没解决,竟然已经敢顺杆子往上爬,想直接把两人的关系彻底绑定?
呵。
她在心底冷笑,瞬间重新打量起陆念琴身上的苗衣,试图从精致的绣图中挖掘出陆念琴所属于的南疆部族。
南疆地域何其辽阔,就算柳青曾被巫谷打成欺师灭祖之辈,在南疆流离逃窜,可也不是每个部族都对巫谷言听计从。
正如北地天高皇帝远,政令都能被改成狗啃模样。
南疆民风剽悍,更是胜出中原百倍。
柳青快把那些花朵的绣法针样盯出洞来,也还是分不清它们的来历。
她上辈子的前半生作为受尽巫谷宠爱的小师妹,自然不必在针线上费神,后半生潦倒的到处躲藏,更不必在意需要妥善维护的绣件。
柳青伤神的按了下额角,陷入两难之地。
可要是把陆念琴再打晕带在身边,柳青为难的瞥了眼陆念琴期待的神情,忽然恍然,来自身体上的拘束,哪里有无形的绳索来的了无痕迹而又容易操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