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希瑜沉吟半晌,问:“她吸入邪瘴变成了凶兽,对吗?”
花信眼睫低垂,眼睑处覆上一层阴影,遮住她眼眸脆弱易碎的情绪,她抬眸,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像她一样,明明嘴角在笑,眼睛却在哭。
“你继续说。”
叶希瑜有些不忍,她全凭猜测的想法让她难过。
“万千之力胜一人之力,青鸾遂吸邪瘴阻止凶兽冲破封印,灵气与邪瘴在体内互相压制,也不会冲破封印,对吗?”
花信笑叹一声,“有时候我真觉得聪明未尝是件好事,托你的福,我现在不能编个荡气回肠的故事骗人了。”
她有闲情逸致开玩笑,叶希瑜垂眼落在她的手上,紧紧攥住羽毛的手和被她无意识揉捏不成形的羽毛昭示她内心罕见的波涛汹涌。
剑光迅猛,花信眸色一变,罕见露出片刻杀意,转身凌空一翻迎招,袖腕如新月掠影接下那一剑,待看到人后面上微诧。
“师兄?”叶希瑜初见陆杳心中欣喜,转眼察觉不对,握紧剑柄,剑刃抽出几许。
陆杳金瞳凝霜,一身杀气,不可逼视。
“当心!”花信疾声,“是青鸾的森罗万象之术。”
陆杳无愧剑道奇才之名,身法如鬼魅,花信方才为救两人受伤,又接了陆杳一招,此时已力不从心,柳扶光叶希瑜对视一眼,将花信护在身后。
花信微怔,叶希瑜微侧首,学着花信说话的腔调,“别那么惊讶嘛,总不能让你这个泥菩萨一直过河。”
柳扶光不多言,提剑就是剑光凛冽的直刺,叶希瑜绕到另一侧去攻,陆杳失了神智无所顾忌,身法挪移乾坤不定,横冲莽撞强行对上柳扶光,柳扶光心怀顾忌被迫收招,剑光报应在自己身上,被震得胸口一疼,向后踉跄几步。
叶希瑜召出符篆拍向陆杳面门,他剑指叶希瑜心口,叶希瑜双瞳一缩,剑尖离她只剩半寸,“快躲开!”柳扶光心口一滞,移行就要过去,有人比他更快。
咫尺之间,青色身影挡在叶希瑜面前。
人在害怕时总是会出于本能,譬如叶希瑜揽过花信的腰抱住她,手掌深入她的发间,眼泪在还不知道发生何事时就夺眶而出。
还有那一句来不及思索就脱口而出的——
“阿薰!”
原来神当真会爱人,不仅爱世人,也会挡在一人身前。
无论那一人是谁。
叶希瑜感到不断有热流沾在手上,花信吃力睁眼,忍痛对柳扶光喊道:“使光!”
陆杳的剑抽出之际被转身的花信徒手握住,淋淋鲜血自白皙的手上溅落,在地上滴出鲜艳红莲。
正是好时机,柳扶光腾手捻诀,疾声:“上清化极,重霄真光。”
金网四布,圣光普照,陆杳仿佛受了莫大刺激,双手捂头高嚎,模样痛苦,教人不忍。
花信一手捂着伤口,一手两指指腹按上陆杳眉心,轻柔安抚:“睡吧。”
花信的话有如灵丹妙药,陆杳瞬间安定下来,浑身脱力向后栽倒,柳扶光即使扶住他。
叶希瑜揽过花信肩膀,微愠道:“你方才是不是又使神力了?”
花信扯出牵强的一丝笑:“这一招可比之前的伤轻多了,说是擦伤也不为过。”
叶希瑜更生气了,忍着没有高声吼出来,竭力让自己听起来足够平静:“擦伤也是有感觉的。再怎么样剑伤始终是剑伤,该疼还是会疼。”
花信一僵,笑着又想说话,叶希瑜在她前面说:“你别笑了,装出来的笑不算笑。”
从来没人对花信讲过这些,花信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无措地捂着伤口满面迷茫,像个迷路的孩子。
柳扶光把陆杳小心轻放在地,细声解围:“花信上神,下一步该如何?”
“浮青派有一功法,渡梦术。”花信声音比以往虚弱,掩袖咳了两声,“森罗万象会把人的魂魄困在心魔幻境中,我如今无法强行破境,只能用渡梦术一试。”
花信幽幽道:“我总觉得,这小子的心魔和我有关。”
柳扶光闭眼抵住陆杳额头,青光微泛,皙白分明的双手翻动结印,动作行云流水,纷杂的流程被他做得赏心悦目,双手两指相抵,四指指腹凝光,他睁眼向两人点头。
花信对叶希瑜道:“把手放在陆杳眉心。”
修士入梦正是最脆弱的时候,柳扶光施展渡梦术后并未进去,留在外面替两人护法,突遭变故时也好留有后手。
少年郎,容易别,一去音书断绝。*
在陆杳的幻境里,少年陆杳一剑惊天下,爱锦绣风月,爱世间美景,是生来难以禁锢的风月逍遥骨,下山常卧高楼鼓瑟而歌,爱红尘不醉红尘,踞山川俯众生。
他曾是最像巽风神的人。
少年箭袖英飒,意气俊美,是凛凛竹风,亦是出尘高才。
“那里有只狐狸。”
顺着花信指的位置,一只白狐趴在地上,小腿被捕兽夹紧紧咬着。
陆杳赶过去,少年稚气未脱,容貌清俊,眼前的陆杳怎么看都是明媚少年,叶希瑜没办法把他和后来的落拓游子想成一人。
白狐哆嗦着身子,陆杳对白狐笑笑,安抚道:“放心,我不会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