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松明倏然神情正经,与刚才跳脱的模样大相径庭,他着着正红官袍,眉头微拧,细看他与赵峥还是有几分相像。
“当时的守卫被吓了一跳,忙报了官。等我赶去之时,一具早已经流干了血,尸首都不完整,就像是被猛兽撕咬了一般。另外一具则因大腿没了一节,失血过多而死。现下仵作还在验尸。”
赵峥哪能想到裴松明是为这事前来,又不能打断他的话,只得剜了裴松明一眼。
真不知说话的场合。
“殿下,既有要事在先,不必顾及我等。”沈老爷子适时出口。
裴松明在此说这事,沈老爷子哪能不知他的意思。明摆着就是在这里等候赵峥,又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沈老爷子哪还有留人的道理。
赵峥颔首应下,随即同裴松明一道离去。走之前,看了眼与紫萧子同坐,正吃着茶点的阿柚。
阿柚挥了挥手,毫不在意赵峥此时的离去。
待人走远,紫萧子迫不及待的用手肘推了推阿柚,“墨王府当真不给你饭吃?”
阿柚茶点吃得正香,被紫萧子一推,茶点的碎屑抹到了脸上,“师父,你徒儿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假话?”
紫萧子与沈老爷子对上眼,两人目光又齐齐落在阿柚身上。
她声音爽朗而清脆,神态又尽显天真、娇憨之气。年纪虽不大,却又容色清丽,与上京世家贵女相比也毫不逊色。且自带洒脱之姿,并不拘谨行事。
不应该啊!
“怎么了?”阿柚见两人看着自己,用衣袖抹了抹嘴角,又擦了擦脸蛋,“我脸上有东西?”
紫萧子压下她的手,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问道:“洞房花烛夜,你与殿下?”
“我与他?”阿柚眉头微挑。
紫萧子见阿柚不似装傻,但这事玉嬷嬷不是已经教过了吗?
“就是你与殿下有没有那个那个?”紫萧子压着嗓音,又问。
阿柚秀眉微蹙,咬着手指头,不太确定的说了一句“洞房?”
紫萧子用力点了一下头。
“说起这事我就来气。”阿柚桌子一拍,声音也瞬间提高了一个度,“完全跟你们说的不一样。”
紫萧子忙朝沈老爷子使了眼色。沈老爷子立即领会避开,顺带将正厅内候着的仆从一并带走。
“怎么不一样?”紫萧子坐直了身子,期待着阿柚接下去的话。
“师父,你当时是不是说我只要嫁给墨王,待他明年生辰一过,我就可以离去。”阿柚看向紫萧子。
紫萧子硬着头皮,带着一点不确定的点了点头。
“结果,你猜怎么着?昨日我进宫面见太后娘娘就如你所说,太后娘娘大怒,直接让我跪了一个时辰,我膝盖现在还肿着呢!”
若不是阿柚还记着自己是个娘子,她都要掀起裙摆给紫萧子看伤处。好告诉她,因她贪财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
紫萧子叹了口气,敷衍的揉了揉阿柚的膝盖。
当时她所说的话,是借由太后来吓唬阿柚,好让阿柚对太后心生惧意,与赵峥能同房。
哪里能想到,她这徒弟竟会是这般理解的。
阿柚完全没有留意到紫萧子的惋惜之情,她道:“我看墨王也并非短命之相啊!”
“师父何曾说过墨王是短命之相了?”紫萧子靠在椅子上,品了品茶,心里又开启了盘算。
这么一说,阿柚就不懂了!
“墨玉诅咒确实曾发生,这是不争的事实。没有人敢用江山去赌一个诅咒。因为一旦失败,就是数以万计的百姓为此付出代价。师父曾教你: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墨玉诅咒世人皆信,又何来的安邦定国。”紫萧子放下茶盏,难得认真一回。
这些道理她倒是不愿教阿柚太多,只是阿柚如今的身份不同了,她也该学着长大。
“对于那些想要从动乱中牟利的人,墨玉诅咒便成了一把最为锋利的利剑。墨王身死,就是诅咒的灵验;墨王不死,就有了搅乱天下安宁的理由。”
紫萧子放下手中杯盏,语气略有些沉重,垂着眸中涌动的暗流,叫人辨不清她的思绪。
阿柚并未察觉到紫萧子的变化,她也在此刻难得安静。
她想起昨日赵峥出宫时眉角上的伤,早间他那一声轻笑。
这般鲜活的人,世间的过与错为何要放在他一人身上。
未免太不公平了。
她又想到,她只是这天下之海的一艘不起眼的小帆,掀不起大浪,也经不起大浪,只想与师父紫萧子赚点小钱,安然度过此生。
可现在,她突然想,若她真是赵峥命定之人,为何不去救一救他,救一救她看在眼里,也身在其中的黎明百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