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震怒,直接把韦涧素打入了大牢,同时命御史台、刑部和大理寺三司会审,两日内查清案情,若真是冤假错案,让无辜之人惨死,必要严惩!
大理寺卿也不敢争取更多的时间,谁不知道之前府衙就是用了不到两日就把案子查了个七七八八,皇帝故意定下两日,就是在警戒他。
大理寺卿不敢怠慢,出了宫就催促手下的人赶紧查案。
可即便如此,次日早朝,他和韦涧素还是被诸位大臣参了,折子多的都堆满了皇帝的案桌。
与此同时,参傅文清的折子也垒起了厚厚的一叠……
为什么参傅文清?
当然要参他,他不约束子女,放任其女出入官府,插手公务,不参他参谁。
那傅宁珞不过一个小小女子,无官无职,却以官府的名义查案抓人,名不正言不顺,简直胆大妄为!出了事她担得起吗?
小小一女子自然轮不到朝臣们大动干戈训斥,所谓子不教父之过,大家的目标都是傅文清这个做父亲的,傅文清又是一府之主,不申饬他申饬谁。
傅文清既不辩解,亦不喊冤,直截了当的认了错,表示自知行事不妥,以后必定改正,言辞诚恳,态度良好。
领了皇帝罚俸一个月的惩治后,语气一转,开始诉苦:
“陛下,臣来京就职不久,原本以为府衙的人数一直是如此。可后来听说,在臣接手之前虽然也有过不齐整的情况,但最低的时候也达到八成之多,可现今……府衙的人员配置却只有三分之一。”
傅文清一撩官袍跪下来,满脸的羞愧:“臣无能,找不齐人员,辜负陛下的信任。臣左思右想,日夜惶恐不安,实在不知道区区人手如何保护偌大的长安城数百万人口的安全。”
他俯身磕了一个头,请辞道:“如此重担,臣,实在没有信心做好,臣有愧于皇恩,恳请陛下让有德有能之士担任。还请陛下看在臣多年在外为官的份上,放臣回去继续做一州刺史吧!”
随着他的话喊完,朝堂上一片静谧,各大臣脸色变化莫测,唯有吏部的官员背脊发寒。
果然,皇帝不威自怒的声音响起:“吏部,作何解释?”
头发已经花白的门下侍中兼吏部尚书卢大人站出来回话:“陛下,下品官员空缺由吏部侍郎以下的官员考核及整理上报,臣管理无方,有失察之罪。”
吏部侍郎头皮发紧,满头大汗的跪下:“回禀陛下,盖因人才不足!原先府衙的人都是自愿禀明希望能外放做些实事,那些人资历也够了。陛下之前说让京官们不要局限于京城,多去外地看看百姓治理的如何。因此吏部考察了这些人后,才安排下放的。”
“因为府衙人员多有调动,吏部原也是想再另外调动人员进入府衙,可筛选人员时考虑到京兆府不同往日,责任重大,对能力素质要求都很高,考察了许多人员都不合适,这才耽搁了下来。”
皇帝安静的听着,对此辩解不置一词,喜怒无形的问:“何时才能筛选出人才,将府衙所空缺的人员配置齐?”
吏部侍郎忍不住擦了擦额头滑下的汗珠,这一时间哪里去调动这么多人来。
他支支吾吾道:“大概需要一……一两个月能安排好。”
皇帝温和的笑了笑:“一两个月?不如朕再多给你两月?傅卿说他有心无力,这段期间,京兆府衙的一切事宜也一并交由你来管了吧。”
吏部侍郎吓得埋头跪在地上,大呼不敢。
一吏部郎中见状,忍不住站出来斥责:“傅大人说府衙缺人手,可下官却听说傅大人今日赶走了三名衙差,如今此番作态,实在令人不齿。”
傅文清对此人的斥问充耳不闻,半分反应也无,这样的问话简直可笑,就算吏部要借题发挥,这借的题目也太小了点。
一个衙门的衙差很重要,但这些衙差没有品级,衙署自己考核招募就是。
除了一些特殊身份和有能力的人不能随便打发外,普通衙差是赶是留,与他吏部何干?
更何况他这个主官还是有理有据的打发,这人竟然也敢巴巴的在朝堂上指出来。
傅文清都不稀得搭理此人。
那吏部郎中气的面红耳赤,却隐忍着不敢发作。
皇帝在上面看的一清二楚,差点发笑,轻咳一声问道:“傅卿啊,可有此事?”
“回陛下,确有此事,但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吏部郎中冷笑一声,插话道:“不得已?傅大人怕不是不得已,而是为令女出气吧,说得倒是冠冕堂皇!”
傅文清一动不动,连头都没回,像是没听见一样。
在他上任之前,吏部动作不断,把府衙内的人四处调动,为的什么他心里清楚。
吏部原本和府衙并无过多利益牵扯,不过是欺他一介外官,那他的脸面做人情,这笔账真当他能闷声咽了?
大殿之上,吏部的大人都没发话,他一个五品的小人物也敢出声质问叱喝,他傅文清看起来就那么好欺负啊。
除了站出来的这名吏部郎中,其他人都看出来傅文清是有意发作了。
这名郎中自己跳出来当靶子纯属活该,今日过后,大殿之上估计就见不到此人的身影了。
众人偷眼去看卢大人,再怎么说也是他的人。
卢大人眼都不带瞟的。他年纪大了,过不了几年就该致仕了,如今虽还担着一个左相之职,但实际上很多事情都是听右相的。
以他现在的年纪和身体情况,也不可能再往上走了,所以很多心思早就歇了,最大的心愿就是把景生那小子弄进来,扶持上高位,支撑门庭,偏那小子都不往京城来,让他有劲没处使。
他家没有能干的孩子,往上爬也爬不到多高,所以现在的他可以说是清静无为。
下面的人争名夺利他懒得管,如今有人杀鸡儆猴,他也乐的对方帮他清理门户。
他没反应,皇帝也看的分明,用袖子遮住唇,抿了一口茶才问:“傅卿有什么苦衷且一一道来。”
“陛下,臣女自幼习武,又聪慧机敏,之前因为府衙人手不足,臣才出此下策,确实不该。”
“但不管如何,臣女协助办案,就算是半个府衙的人了。这三名衙差却根本不听从上级的命令,站在一旁作壁上观,导致府衙错失疑犯,简直岂有此理!”
傅文清不留情面的奚落:“这样的人领着俸禄却白吃饭不干活,遇事能躲就躲,想逃就逃,以后还有哪个同僚敢和他们一起去办差?本官没有罚他们就让他们离开,已经是看在他们以前当差的份上了。”
说到这里,傅文清不屑的冷哼一声:“若是吏部的大人觉得此三人实乃人才,堪当大任,不如就招入吏部好好培养,正好,多出来的人员可以来我们府衙补缺。”
卢大人老神在在,无动于衷,急得吏部侍郎满头大汗,只能硬着头皮回应:“傅大人,吏部人员已满,暂时不需要招入新人了。”
傅文清也不和吏部的人多扯皮,对着皇帝行了一礼:“陛下,既然吏部的大人们不能尽快将府衙调配齐整,这关系到一府的安全重责,举贤不避亲,小女在这方面确实有一定的才能,臣斗胆恳请陛下让小女协助府衙办案!”
几位大臣闻言,赶紧出声阻止:“不可!万万不可啊!陛下,让一女子出入朝廷,成何体统!”
皇帝沉思不语,他到不介意一个小小女子当个衙差或是九品芝麻官,可那些老学究们肯定不会同意女子在朝为官,即便只是一个微乎其微的小九品。
傅文清也知道女子为官阻力大,可当爹的原意为女儿谋一谋缺!
他轻笑着解释:“几位大人多虑了,傅某并无意让小女做官效力朝廷,不说陛下和诸位同僚不会同意,就是作为父亲的也舍不得。”
听傅文清如此一说,不少大臣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呵呵一笑鄙视。
傅文清才不管其他人怎么想,继续道:“不过是为府衙考虑的权宜之计。小女相当于朝廷招募的谋士,既无正式官职,也无俸禄,区别就在于可以名正言顺办案而已。而且也不是一直如此,为期一年,相信那时,吏部的大人们定能帮助府衙补充人手了。”
诸位大人仔细考虑了一下,反对的声音小了点,但仍旧有些抗拒。
皇帝想了想,觉得确实不要紧,傅文清要的不过是一个名头,连虚职都称不上。
可到底是女孩,朝堂上的老学究们肯定还是有些顾虑。
见朝堂上众人议论纷纷,又是摇头又是说不行,傅文清也不愿多费口舌和这些大臣们争辩,从宽大的袖子里拿出一张纸。
“各位大人不喜小女出入衙门傅某也能理解,不过是提一提,不好强求。既然如此,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给京兆府衙挑选一些人才才是。”
“臣来京城已有几日了,因为空缺实在太多,平日里多有观察合适的人选,此名单都是臣精心挑选出来的非常欣赏的才俊,若能来府衙共事,则京兆府上上下下无忧矣。”
说着,呈上自己手中的名单。
有小太监取过名单,呈给了内侍总管,内侍总管一挥手让小太监退下,自己走到皇帝旁边呈递。
皇帝拿过名单看了看,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傅卿,朕是否应该称赞爱卿眼光甚好?”
傅文清连称不敢。
皇帝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眼中带笑的环顾一圈下面的大臣,将名单递给内侍总管:“给众卿家念念。”
内侍总管恭敬的接过名单,抑扬顿挫的宣读了出来:“吏部的小杨大人,兵部的袁大人,刑部的源大人,大理寺的韦大人,工部的......”
下面的一众大臣听着名单目瞪口呆,好家伙,全是各官署实干人才,个个都是主事官员手下的得意干将,全被傅文清囊括其中了。
众人无言,难怪说有了这名单上的人一府无忧了,你就差把你的京兆府改成门下省了。
不过各官署的长官心里跟个明镜似的,傅文清自然不是真的心大到要这么多人,陛下也肯定不会同意这么荒唐无礼的要求,但只要名单上的一两个,两三个却是可行的。
毕竟府衙确实还有好几个四品、七品和八品的职位空着的。
各官署的长官们背脊紧绷,生怕皇帝随意点几个名单上的人给傅文清,名单上的人都是他们最喜欢最满意的实干人才啊,失去哪一个都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