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吧?”
鄢寒勉强笑了笑
“死不了。”
梁一梦这会儿也凑到前头
“你可吓死我们了,到底怎么搞成这样的?”
鄢寒努力回想着,只记得自己被人拉到了水里,任凭她怎么努力也使不上任何力气,就那么一直下沉、一直下沉,直到失去意识。
“醒了就好。醒了就没大事。”向寒生又把了把脉“我现在回去熬第二副药,一会儿喝了,好好休养几天就没事了。哦对了,你喜欢的玉米汁,趁热。”
“我去帮你吧。”简栖说。
“不用了,这药对火候很有讲究,还是我自己来吧。”
梁一梦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哭的,眼妆花的像小鬼儿一样
“你哭啥?我这不还活着呢吗?”鄢寒强撑着想坐起来,只是身子太虚弱,撑了半天还是躺着的样子“别哭了,赶紧回去好好睡个美容觉,明天早晨还得应付记者们的采访呢。好好想想说点什么,别嘴上没把门的什么都往外招呼!快回去吧,你顺利平反我就没白遭罪,赶紧滚吧。”
梁一梦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她忽然觉得自己演技上还是有欠缺,像现在这种真情实感的担心和心疼,她从来都没体会过,是不是以前演的戏里都一点不像呢。
屋子里只剩下简栖和鄢寒。
简栖拘束的坐在床边,掩了掩被角
“向医生嘱咐过,风为百病之长,无孔不入。你现在这个样子,忌吹风。”
“谢谢你。”
“不用谢我,是向医生救的你。”
“他怎么会出现在那。”
“他说路过。”
“哦。”
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向寒生不愧是做过战地医生的人,两副汤药下去,没几天,鄢寒又是好人一个。
“久卧伤气,要是觉得身体好些了就出去溜达溜达吧。”简栖这几天跟菜谱较上劲了,一番苦练,总算是琢磨明白了几道菜。这会儿正把做好的饭菜放到鄢寒床前的小饭桌上。
“你说的在理,总这么躺着,没病都得躺出毛病来。要不一会儿吃完饭你陪我跑步去吧,小区旁边就是公园,环境不错,这个季节,正是空气好的时候。”
简栖只顾点头,根本没听清楚鄢寒说什么,只是专心研究他的菜谱本子。
终于,在绕着小公园跑了三圈之后,简栖败下阵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双手掐着肚子,差不多连滚带爬才能跟上鄢寒
“姑奶奶啊,能不能不跑啦?我……我实在是跟不上啦……”
鄢寒就比他淡定得多,即便回头看他,也没有停下脚上的步伐
“你这什么身体素质啊,这才几圈就受不了了。”
“跑一圈意思一下就行了,身体刚恢复,可禁不住你这么糟蹋啊!不知道还以为你逃命呢!”
“这点运动量算什么,当热身还差不多。”
“久行伤筋啊!咱还是歇了吧!”
“别看你嘴上说的头头是道的,其实什么都不懂,多锻炼才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简栖突然眼前一亮
“你有这诉求怎么不早说呢,回头我回山上……哦不对,回头我回单位给你琢磨几粒丹药,保证你天天躺那胡吃海喝也能容光焕发,永葆青春!”
鄢寒没理他,这人好像又犯病了。
一周时间过去,好多事情都不一样了。比如梁一梦,自从她的澄清视频一出,网友们坐不住了,好像都上辈子欠了她一命一样,拼命的替她说好话、骂混蛋,仿佛之前落井下石的事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只不过是主持正义的使者,替天行道收拾小人奋起反击保护偶像的平凡英雄。一夜之间,梁一梦重新回到各大榜单之首,寻求合作的合约铺天盖地的向她砸来。不知道现在身在拘留所的鲍姐有没有稍稍后悔之前的所作所为,明明相安无事大家都能吃饱喝足,人都是这样,吃糠咽菜的时候想着大鱼大肉,可大鱼大肉之上,还有鲍参翅肚。不过梁一梦的反应还是让鄢寒有些意外的,手上现有的合约履行完后,再没有接任何别的邀约,她说想静一静,虽然在圈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但人心上的事,还是见得太少了。
又比如向寒生,鄢寒身体好起来之后,总是见不着他人,本来想着好好感谢他呢,上次见面,好像还是三天之前的事,楼下远远看了一眼,整个人憔悴的不成样子,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忙什么,或许可以问问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的。
新的一周开始了,鄢寒起了个大早,给自己挑了身很显气质的衣服,还破天荒的画了个精致的妆。梁一梦的事办的这么漂亮,就算不能升职加薪,口头表扬社里总还是要做一做的吧?不管怎么说,今天上班,她的出现,一定会是社里郑重对待的一件大事了。想到这儿,她不自觉的端起了肩膀,瞬间觉得自己光芒万丈。
不过下班后的鄢寒,在简栖眼里却是另外一种样子——整个人像被扎冒了气的轮胎,形状还是那个形状,就是看起来颓得很。
简栖看出她有故意装得很开心的样子,她总是怕给别人造成困扰,即便这个人和自己没什么交情。
“你怎么了?”
“没怎么啊,就是工作一天,太累了。”
“饭菜都做好了,洗个手吃饭吧。”
鄢寒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鞋子脱的东一只西一只,衣服也懒得去换,一屁股坐在饭桌旁,端着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简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又不舒服了吗?”
鄢寒一筷子打掉简栖的手,又突然觉得自己的态度有点殃及池鱼,连忙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冲你。就是今天太累了。”
“啊,没事。好好吃饭,吃完饭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嗯。”
鄢寒麻木机械的吞着饭,好几盘菜摆在眼前,她一筷子也没夹。
简栖有些不知所措,虽说两个人相处没多长时间,但是鄢寒绝不是那种有苦不说的性格。
“发生什么事了?要不要和我说说,也许我能帮得上忙呢?”
“真的没事,别担心了。哦,对了,你亲戚那边还没有消息吗?咱俩总这么住着也不是回事儿啊。你别误会啊,我可不是要赶你走的意思。”
简栖没回答,他没法回答,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为什么灵芝仙迟迟不出现,再这么下去,自己是不是要永生永世都在人间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了。
“我就是随口问问,你别往心里去。周末有时间我出去找找房子,好歹租个两室的,这样咱们都方便些。”
“都行,听你的。我自己出去住也可以,现在这些东西我都已经学得差不多了,能照顾好自己。况且咱俩总是一起出来进去的,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嗨,这你就多虑了,这都什么社会了,什么名声不名声的,难不成咱俩从一个门里出来我就一定要嫁给你不成?况且咱俩站一起也没那个气场啊,说是叔侄都有人信。”
简栖回头看了眼镜子,许久没喝玄丘山泉的灵溪水,想是容颜都有些衰老了,这人间再好,终不及他玄丘仙山之万一啊。
只不过他没办法忽视,镜子里除了他,还有一旁偷偷就着眼泪下饭的鄢寒。
说不出口的委屈才叫委屈。
夜里,简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总觉得心里装着事儿,又想不明白是什么。
第二天,在他偷偷跟在鄢寒出门的路上,在他东躲西藏怕鄢寒发现自己的时候,终于想明白了——鄢寒那个样子,他看不下去,就像自己小心翼翼护着的宝贝被人拿去垫桌脚一样。
一定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算帮不上忙,找到原因开解开解她也是好的。
报社大院儿门卫旁,是一排平房,只不过建在那里,又装得书香气十足,总是给人一种庄严感。简栖看着鄢寒径直走进了一家没有招牌的咖啡馆,说白了,就是报社不想招待的,都在这儿像个雕塑一样等着明明在办公楼里、却永远开会的某个人。
简栖从窗子看到鄢寒进了后厨,换了身服务生的衣服,穿梭于一群不知道在这儿坐了多久的烦躁的人群中。只看了一会儿,就不忍心再待下去了。鄢寒委屈的来源,在于这些工作不顺却无可奈何的人,他们有自己的委屈和愤怒,却没有向上颠覆的能力,只能向下施压,哪怕那个人与自己毫不相关。
鄢寒不能逃离,只能承受。
简栖有一瞬间想冲进去拉着鄢寒转身就走,什么破单位,堂堂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就在这儿给一群不受待见的人端茶倒水!老子不干了你还能拿我怎么着!他几乎拉开了门把手,一只脚迈了进去。
不过几千年的日子不是白过的,这样做除了逞一时之快,完全没有任何好处。
简栖退了出来,尽管有些心疼。
他有个不太高明的主意,自己一个人没办法实施。于是,他想到了两个人,也许他们可以一起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可以帮鄢寒改变眼下的状况。
两天后,中午日头最毒的时候。
晋钱总在报社院门口站了快半个小时,客户说好了十二点到,已经迟了二十多分钟了。
手下人说给他拉了个什么赞助,那员工是新来的,晋钱没怎么瞧得上眼,让他彻底改变对那员工印象的,应该是他稀里糊涂说了一大堆之后,潇洒的拍在桌子上的两百万支票。
以貌取人是个陋习,他打算改一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