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寒醒来的时候,屋里的灯黑着,安静得过分。
很显然,这顿饭没吃成。
她本能的想用右手开灯,奈何稍稍用力便会牵动伤口,疼得她差点哭出来
“怎么了?是要开灯吗?”
就算鄢寒知道这是简栖的声音,但还是被吓了一跳,黑咕隆咚的房间,突然有声音从脚垫的方向传过来,没被吓死都算胆儿大的。
“你吓死我了,怎么还躺地上了。”
简栖抬手开了台灯,只是刚刚在这儿坐得太久,竟也稀里糊涂的睡了过去。这会儿人虽醒了,眼睛却被灯光晃得睁不开,他索性闭上眼睛,又蜷缩回脚垫上。
“也不找个被子盖上,这么睡非着凉不可。”
“没事儿。”简栖打了个哈欠,装出一副毫不担心的样子“向寒生刚跟我说了,没事的,别怕,几天就长好了。哦对了,他刚刚煮了糖水,我去给你盛一碗。”
简栖站了起来,高高的个子,上半身被灯光照不到的黑暗笼罩着,看不清他的脸。
转身的瞬间,他觉得鼻子有些酸。虽说这次是偶然事件,鄢寒的伤应该真的和卜立没有任何关系,可却越来越让人不安,也许即将发生的事情,都将在意料之外。
“你别费劲起来了”简栖一手端着糖水,一手将两个枕头摞在一起,好让鄢寒靠着舒服一些
“靠着,我喂你。”
一盏小台灯,不足以照亮整间屋子,所以鄢寒红着的脸,简栖没看见。
“明儿我带你出去走走吧,趁着受伤混几天假期,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
鄢寒咽了口糖水,故意不抬头
“也好,去哪儿啊?”
这个问题真是把简栖问住了,他不是个愿意出去闲逛的人,要不是有时候蹭鄢寒的采访行程,甚至可以几天连家门都不出。非要找什么溜达的地儿,他能知道的,也就是些菜市场了。
这方面简栖还是有些发言权的,平时就爱琢磨些好吃的,所以哪儿有好食材他可是一清二楚
“呃……我也不知道什么好玩儿的地方,要不你明儿陪我逛菜市场去吧。选点你爱吃的,回家做。”
“啊?可是咱家周围这几个菜市场一天去好几次,有什么可逛的呀。”
“我说的当然不是这几个啦,那地儿有点远,但东西便宜又新鲜,明儿去了你就知道了。”
“也好吧。那咱明天早点起来,把他那儿最新鲜的都买回来。”
鄢寒咯咯的乐,笑声顺着耳朵钻进了简栖的心里,他也莫名高兴起来。俩人都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可越笑越收不住,后来竟笑得前仰后合的。
简栖动作大了些,不小心碰翻了台灯,两人下意识的伸手去接——
平日看惯了的两张脸,此刻的距离,不到两公分,台灯的盖子滚落到地上,只剩下个灯泡,连在柱子上孤零零的亮着,把整个房间的光亮都缩到那枚小灯泡附近的一点距离。
简栖的呼吸有些重,气息烫红了鄢寒的脸颊。
黑暗有时让人胆怯,也有时,让人勇敢
鄢寒微微向前,轻轻吻了下简栖的嘴唇。她用光了全部的勇气,心跳快的像要蹦出来。
与心烦意乱相比,此刻害羞到手足无措的两个人显得有些滑稽。鄢寒侧过头,靠在简栖的肩膀上,感受着他和自己一样的心跳。
天边慢慢爬上一层红色,一夜就这么过去了。俩人虽说没什么实质性进展,但都没怎么睡好。与其说是失眠,不如解释为高兴得睡不着觉。
窗户纸处于半破不破的状态,回不到过去,又迈不出脚步,这个时候最尴尬。以至于车子开到菜市场四十多分钟的路程,俩人一句话都没说。等红灯的时候满身的汗,犯了天条都不至于接受这样的处罚。
好在这个菜市场名不虚传,好地方总是不缺人的,拥挤的人群和嘈杂的讨价还价声,顺利帮他们化解了一些东西。两人很快又像从前一样。
鄢寒昨晚还把现在的场景想象成是他们第一次的约会,可在转了一圈菜市场收获满满后,看着被踩脏的鞋子、蹭拧的衣服和不知何时撂挑子不干的皮筋儿以及披头散发的自己,她果断单方面作废了这个想法。
“够了吧,这些东西都够咱们吃上一周的了。”
简栖透过玻璃窗看了看同样狼狈的两个人,笑得眼角都出了皱纹
“够是够了,可还有一样没买呢。”
“什么呀?”
“前面转角有家小店面,牛肉特好,咱再去那儿一趟就可以回去了。”
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尤其拎了这么多东西,每走一步又要挤开一大片人群,鄢寒觉得这辈子的力气都用光了。
“简栖,咱靠边歇会儿吧,实在走不动了。”
其实简栖也没想到今天这儿会有这么多人,他现在的情况也没比鄢寒好多少。两人索性靠靠边,休息一会儿。
鄢寒从袋子里拿出一沓白菜叶子扇起了风,还给简栖匀了两片。她四下张望着,试图找到离自己最近的门,然后立马冲出去。
没想到抓住她视线的不是门,是个膀大腰圆的男人——
那人叼着烟,闭着眼睛靠在那个和他相比显得格外脆弱却又能支撑住他的小躺椅上,下巴上堆了层厚厚的肉,胡子拉碴的,你看不出他是睡着还是醒着,偶尔有人经过他的肉摊,问几句价钱,他也爱答不理的,喧闹的市场,熙熙攘攘的人群,在他的小摊面前似乎断了档,使他的店面与这儿的气氛格格不入。偶尔碰到个执着的人非要买他的东西,也不好生硬的拒绝,只是当他从躺椅上站起来的时候,面前的人往往会本能的后退两步,两米左右的身高,黑色的沾着不知道是什么动物血渍的围裙,歪头皱眉叼着烟的面庞和手里半寸厚的砍骨刀,无一不让人望而生畏。
场景虽然换了,但鄢寒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
那是卜立办公室里的大块头,是几乎从不在公司出现的助理。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那日的西装革履和眼前的屠夫,完全不挨边的两种气质而已。鄢寒觉得,那人现在的样子,更像是演出来的。
她扒拉一下简栖
“口罩给我。”
“啊?”
“口罩给我。”
“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