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除了蘑菇汤,还有什么?”
突然,薛砚舟开口,他声音很低,嘴唇轻轻贴在顾寒霜脖颈,说话的起伏惹得她心底都在发痒。
“糖醋里脊,”她轻声回答,”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薛砚舟没回答,反而问道:“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在街边买的里脊和鸡翅吗?”
顾寒霜一怔,她看着阳台处短暂停留又飞走的鸟,记忆随之翻涌而来,她微微点头:“记得。”
“当时我说我不喜欢吃炸串,其实是骗你的,因为没那么多钱买我的那份,我只好说我不喜欢。”他把脸埋得更深了些,说话的声音都闷闷的,“可是你和奶奶还是分给了我一串。”
顾寒霜沉默着没开口,薛砚舟似乎也不需要她的回应,他陷在了情绪里,围在台面上的手不自觉用力,圈得她喘不过气。
“那是我第一次照顾人,我很努力想要为你挡住前面的风暴,但我没有经验,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固执地撑着那把又小又破的伞。我拼命装出成熟的样子,但实际上,我和你一样害怕。”
阳光慢慢隐了下去,只剩最后一抹残阳孤寂地留在阳台一角。周围依旧只有咕噜的煮汤声和滴答的时钟声,顾寒霜眼神聚焦在远处的某一点,眉头微皱着。
“害怕你想爸爸妈妈,害怕你半夜偷偷哭,害怕你想要的东西我没法满足你。”他似乎是撑累了,于是用右手握住左臂,虚虚地围在顾寒霜腰上,“后来我不在你身边,我也还是害怕,直到现在你就在我怀里,我也害怕。”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房间内一片漆黑。顾寒霜终于开口,她问:“害怕什么?”
薛砚舟终于起身,重力消失的瞬间,顾寒霜还有点微妙的不适应感。他在黑暗中精准捕捉到她的视线,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害怕你剥夺我保护你的权力。”
顾寒霜还没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薛砚舟便转身开了灯,暖黄色的灯光突兀亮起,还是让她觉得有片刻的刺眼。
“所以其实我还是挺喜欢吃炸串的,”他松开领带,挽了挽衬衫袖口,一副要给顾寒霜打下手的样子,“我想吃可乐鸡翅。”
顾寒霜看着他强行转换情绪的脸,几秒后才说:“大晚上的哪儿去给你买鸡翅,我明天给你买。”
“好,”薛砚舟帮着拿出碗筷,又问,“那你想吃什么?”
“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不行,”薛砚舟抓住她掌勺的手,带着几分耍赖的意味,“你小时候想吃什么就闹着要吃,为什么现在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了?”
“是不想吃,还是觉得自己没有了想的能力?”
顾寒霜推开面前的人:“你今天怎么老是说我听不懂的话?”
“我只是想告诉你,”他猛地逼近她,认真道,“不要再压抑自己了,想做什么就去做,想吃什么就去买,不管干什么,我都会给你兜底的。”
少年薛砚舟说过的话又毫无防备出现在她耳边:“你只管继续向前走,其他的我会想办法的!”
“我会一直给你兜底的。”
三人一起吃了个沉默的晚饭,顾寒霜没能问出薛砚舟今晚奇怪举动的原因,而薛砚舟也没能说出自己收到的那些照片。
各自回房后,顾寒霜才发现手机上有陈益衍的未接来电。在薛砚舟家住着的这半个多月,陈益衍没联系过她,因为拉黑了杨红梅和顾康,所以也没有接到过他俩的要钱电话。
这半个月顾寒霜过得出奇地平静,薛砚舟家像是乱世中的桃园,她在这里短暂找到了安稳,以至于差点忘记了过去生活的残忍。
“抱歉衍少,刚刚没看手机。”
她发了条消息过去就锁了手机,按她对陈益衍的了解,他一般都会在几小时后或直接不回复。
可这次对方回的速度很快,像是一直在盯着手机看似的。
“现在出来一趟,有事找你。”
“不是让你陪我吃饭喝酒,正经事,很急。”
顾寒霜盯着那两条消息看了五分钟,在心底默默把所有可能发生的急事都想了一遍,又害怕是自己父母闹到他那儿去了,连忙把他们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可杨红梅的质问短信仅仅出现在她刚搬出来的前两天时间里,后来就再没出现。
想了半天都没能想出到底出什么事了,她只能回复:“给个地址。”便匆匆出了门。
她出来的时候刚巧碰上薛砚舟到厨房接水,此刻已经临近九点,薛砚舟一身居家服,握着水杯,眉头微皱,如同抓到自家孩子要出去鬼混般质问:“你去哪?”
“……”顾寒霜无声地咽了口唾沫,思维快速转动:“出去一下,有点事 。”
薛砚舟盯着她没说话,几秒后才再次开口:“远吗?”
本以为薛砚舟会问“去哪?”“什么事?”这种更具体的问题,她在脑海里都打好了草稿,可他只问了这么一句,她微怔在原地,愣愣回答:“不远。”
“会很久吗?”他又问。
“……不知道。”她老实回答。
薛砚舟点点头:“如果很晚才回来的话,给我打电话,到时候我去接你。”说完便转头向房间走去,“去吧,早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