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后院正屋,沈见知快步走了进来,擦了擦官帽上的雨水,见阿肆趴倒在竹塌上,用脚踢了踢,也不见动弹。
将帽子放下,沈见知有些莫名,“又怎么了?那小伙计又得罪你了?”
阿肆闷声闷气的开口,“他怎么老惹我生气,我明明好心送东西给他,他还要咬我!”
沈见知挑眉,“咬你?可是你又说了些什么?”
阿肆翻身躺平,眼圈有些红,“我这回可什么都没说,就说送他礼物呢,他不收!还要咬我!”
沈见知嗤笑出声,“咬你就咬你,难道还挨不住她咬一口?没出息,这就哭鼻子了。”
阿肆紧握拳头,下定决心一般,一字一句开口道,“哼!不识好人心,竟然还敢咬我!这回我定不会轻易原谅了他去,我要收什么样的小弟收不到,平白便宜了他!”
沈见知不由失笑,顿了顿,又问,“那盒子呢?送出去了?”
阿肆有些底气不足,“自是给他了,反正,反正也是给他选的,我又不喜欢葫芦!”
“另一个呢?”
“砰砰砰!”不待阿肆回答,外头传来了敲门声。
沈见知:“进来!”
刘莽推门,站在门口处问道,“大人,堆枣巷的林娘子来了,道是关于庆武军和工匠们晨食的事情寻您相商。”
沈见知站起身来,“人呢?”
刘莽:“此刻就在县衙呢,是就在前院侧房谈,还是请她到后头来?”
沈见知思虑片刻,“雨尚未停,请到书房来吧。”
说罢,沈见知伸手抚了抚身上的官服,连忙走到紫檀立柜前,迅速换了身常服,也不理躺在竹塌上郁郁寡欢的阿肆,出了正屋向右厢房走去。
不过半刻钟,林引苏撑着伞,刘莽顶着小雨快步走了出来,摆手请她向后院走去,林引苏轻声道谢,跟着刘莽往后院书房去。
右厢房的门打着开,县令大人坐在书桌后,似是正在处理公务,林引苏在门口放下油纸伞,抱着蓑衣走进门来,站在门口处盈盈一拜,向县令大人问安。
沈见知站起身来向门口望去,林引苏不卑不亢,亭亭而立。
林引苏收起作揖的手,将一旁的蓑衣拿起,开口道,“早上我家小伙计不懂事,惹得您的护卫阿肆小郎君生气,连蓑衣都忘了拿,我今日来办食帖,给阿肆小郎君送来。”
沈见知几步走到面前,将蓑衣伸手接过,随手放在后头的椅子上,抬手请林引苏在屋子中间的圆桌前坐下。
林引苏道谢坐下,伸手摸了摸,嗯,连张桌子都是乌木的,又摸了摸屁股下的矮凳,嗯,连凳子都是紫檀木的。
沈见知拎起紫玉金砂茶壶,倒了一杯茶水递过去。
林引苏道谢双手接过,嗯,茶壶茶杯都是紫玉的,还是一套。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沈见知率先开口,“敢问林娘子此次来,是为何事?”
林引苏喝完这口茶,嗯,茶色油亮清透,茶味细腻醇厚,喝不出来茶名,但绝对贵。
清了清嗓子,林引苏从衣袖中掏出那两个盒子,摆在桌上。
她满带歉意的开口,“非是我二人不识抬举,实在是阿肆小郎君的礼物过于贵重了些,承蒙阿肆小郎君看得上,常来寻我家小伙计玩耍,但那孩子身世凄惨,自知收受不起如此昂贵之物,还望县令大人收回。”
沈见知伸手摸了摸那个深色的木盒,“……那你呢,这个是给你的,你为何没收?”
“阿肆小郎君良善,喊我一声林娘子,时常来铺中玩耍帮忙,无功不受禄,我自然,也是收受不起的。”说罢,林引苏低下头,手指不安的搓搓衣角。
许久不见回应,林引苏抬起头,见县令大人神色不明,脑中响起警铃声,连忙想补救,“大人……”
“也罢!”沈见知开口打断,“阿肆觉得那小伙计灵巧有趣,前几日听说她病了,甚是着急,找我寻了些药材送去,听说那小伙计吃不得又拿了回来。”
顿了顿,沈见知接着道,“阿肆年纪不大,心地纯善,平日里虽有些跳脱,但对于自己在意的人,是会一心一意讨好的,他前几日药材没送出去,今日送福寿葫芦也碰了壁,如今正在那处正屋里哭鼻子呢。”
林引苏眉头一跳,正要出言,沈见知接着说道,“我这小护卫,年纪小,认死理,你家小伙计不收他的小葫芦,怕是得哭个些日子。”
林引苏紧皱眉头,“大人,此事我家小伙计不……”
“不过!”沈见知再次打断,“林娘子亲自前来,我已知晓缘由,自会劝他,他今日回来,还言幸好林娘子收了他的致歉礼,否则定要觉着你们主仆二人是多不喜他呢。”
林引苏一时语塞,忐忑不安,来衙门前一路上打的腹稿现下竟完全用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