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见知沉下眼眸,看着面前的青衣女郎,乌发粉唇,未施粉黛,清冷的脸上多了一丝愁容,发髻随意,就插着一支木簪子,嗯,插上那支白玉雪梅簪才更相配。
书房内又沉默了一会儿,林引苏站起身来,向沈见知作揖行礼道,“大人恕罪,是民妇思虑不周,只是这福寿葫芦和玉簪实在过于贵重了些,若是日后……”
沈见知站起身来,“日后自然也是你们的,既是赠礼,你们二人如何处置,都是你们二人之事,若是遇到难处变卖换了银钱,我……阿肆怕也是第一个点头的人。”
林引苏长呼出一口气,将两个木盒收起,放回了衣袖中,对着沈见知再作一礼,“那便多谢县令大人与阿肆小郎君赠宝,我与阿果自是珍之重之,好好保管。”
沈见知嘴角微扬,见目的达到,漏出一抹狡黠的笑来,“阿肆那边我自会劝,林娘子不必忧心,小孩子吵架,过不了两三日便好了。”
林引苏走回门边,拿起自己的油纸伞,再次礼数周全的向县令大人拜别。
出了县衙,林引苏衣袖下的那只手,紧紧攥着衣角一侧来回摩擦,紧皱着眉头,内心思虑是否是自己想多了,这两份厚礼也许真的只是阿肆自己选赠的……
自己已年过二十,与阿唯幼时定亲,一同长大,相伴数年,若说自己感觉不到二人单独相处时的那种微妙氛围,是不可能的。
上回商谈工匠与庆武军的晨食,只觉得县令大人太过亲和了些,这次……
不过,自己一个商妇,县令大人能图什么呢,糕点铺子小,银钱自是不多的,还是县令大人知道了自己刻意接近,特意试探……
思虑许久,已临近堆枣巷,想不出个头绪来,林引苏压下心中的惴惴不安,止步看向民安堂,罢了,她不会帮自己的。
回到铺子里,雨已经停了,林引苏收起油纸伞,阿果正在掰着手指头给客人算账,这次来买糕点的是七里街卖杂货的赵郎君。
赵郎君夫妇年过四十,尚且无子,这回抚着胡须,不急不恼的看着阿果算数,听她算错了还要提醒一句。
林引苏站在一旁,见阿果终于算对了账,收了银钱,红着小脸将客人送走,蓦然笑出声来,心中暗恼,想得那般多有甚用,走一步看一步便是了,总之,再坏,也不能比现在的自己更差了。
将那两个木盒子放在桌面,林引苏拿起浅木色那个,对着阿果郑重道,“我今日前去寻县令大人了,但看他的样子并不在意这小小玉件,阿肆拿来送你,也是得了县令大人同意的,因为早晨的事儿,阿肆这会儿正在县衙里哭呢。”
阿果听闻小脸紧皱起,“原来他也爱哭鼻子啊,那他还总是笑话我。”
林引苏轻笑:“他哭鼻子是因为赠礼两次都不顺利,早晨你闹着要咬他,伤了心了。”
阿果抬起头,脸上又漏出那种要哭不哭的表情,“可是他送的东西很贵,而我什么都没有,我真的什么都没有。”
林引苏柔声道:“投之以桃李,报之以琼瑶,他既赠你美玉,你会些什么便赠他些什么,若是暂时拿不出来,便记在心里,日后有了再还他便是。”
缓了缓,林引苏似是说服阿果,“他人对你有情义,若是不恼他,就不要为了些虚无的东西伤了这份情义,不值的。”
“那……那我要收下吗?”阿果看向林引苏,后者点点头,“收下罢。”
阿果将浅木色盒子打开,不拿出来,就这么摸了摸那小玉葫芦,郑重的盖好放进怀里,对着林引苏问道,“林娘子,那我该还他些什么呢?我什么都不会。”
林引苏想了想,“下回我教你做些吃食,他再来你便去做给他吃,自也算一份回礼。”
阿果眼前一亮,觉得有理,是自己目前能还得起的,愁容褪去露出笑颜来。
林引苏回到正屋,将另一个深色木盒拿出来,放在梳妆台上,想了想,直接塞进衣柜最下层。
***
县衙这边,沈见知送走了林引苏,心情不错的回到正屋,阿肆仍然半死不活的躺在榻上。
沈见知嗤笑一声,上前踢了两脚,“阿肆,你就不听听林娘子来说了些什么?”
阿肆抬起眼睛:“林娘子给我带吃食了?”
沈见知皱眉:“就知道吃。”
阿肆继续埋头难过。
沈见知嘴角微勾:“不过就是被那小伙计咬了一口,就这般一蹶不振,呵。”
阿肆抬头:“没有!他那么弱,怎么可能咬到我!”
沈见知:“啊,那真可惜,若是咬到了,也算美事一桩。”
阿肆再埋下头继续难过,“什么屁的美事一桩,被咬还能是美事,公子唬我。”
沈见知挑眉:“我何时骗过你,就不想听听,为何是美事?”
阿肆沉默一会儿,将头微微抬起,“公子您说。”
沈见知招手,“过来,这是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