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意轩此刻才终于反应过来。
虽然他和许涵熹一样,实在不明白事情为什么竟会发展到这个地步,那两个男人说着说着怎么就打了起来,但看见胡景明被戾气冲天的年哥攥着暴揍,他心里不能不说,很是解气。
胡家人该打!
但年哥似乎怒火过分大了,拳拳到肉,胡景明几乎招架不住,杨意轩还没来及上前去拉架,便听见许涵熹一声惨叫,摇摇晃晃着便要倒地。
杨意轩奔过去要接人,顾斯年没撒手,压着玄青色的眸,火急火燎拉开车门将人小心翼翼放了进去。
“留下,处理好他。”顾斯年急匆匆留下一句吩咐,钻进驾驶座,訇然驶离。
转身看过去,胡景明已经站稳了身体,啐出几口血沫,黑着面庞杀气腾腾地向车边走,看那架势,是还没打够。
杨意轩心里莫名生出一阵同情,喜欢的女人无端端就被人劫走了,自己被当街胖捧,明知道打不过还要追,这男人也是够劲的。
但年哥说了让他处理好这边,和解是肯定不可能的,至少眼下不能让他追过去白白再挨一顿。
汽车轰隆着就要发动,杨意轩将心一横,两腿张开,伸长双臂,石碑样一动不动堵在了车头正前方。
车轮转动,从马路缘上铿啷碾过,车身与粗壮的银杏树干摩擦得刺喇作响,眼看与路径上的男人越逼越近,司机却毫无刹车之意,反倒提了速。
撞上的前一刻,杨意轩猛地错开了身体,颠簸着翻滚在地。
太可怕了,这两个男人都是疯的!
许涵熹没有昏迷太久,就是意识有点恍惚,此刻脸上的疼痛已经渐渐缓解,只剩下鼻子那一片又辣又僵,还不时有温热腥咸的液体浸透纸巾,滚落嘴角。
耳畔风声呼啸,晚风夹杂着凉意不停敲打着玻璃窗。
许涵熹望着前方的信号灯,背脊一凛,醒了大半神,伸手轻轻按住了旁边的男人,“顾斯年,你慢点开。”
虚弱的声线带着丝颤音幽幽传来,顾斯年心口霍地一激,终于沉沉地落了下去。
他猛地踩下刹板,压着线停在红灯前。
“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顾斯年回头,抽出几张干净柔软的纸巾,轻轻给她拭去脸颊边的殷色血迹。
原本白皙透红的脸蛋此刻苍白地没有任何血色,因疼痛浸出了腻腻的冷汗,乌黑长发贴了几缕在腮边,像素白宣纸上一撇脆弱的墨线。
他是真的害怕。
她出声之前,他头脑一片空白,他甚至想直接撞开前面一连串慢得像乌龟样的车,不管不顾地就这么闯过去。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顾斯年捺下胸口的颤动,修长手指轻柔拂过她的脸畔,指尖掠起一抹黑发,无声息地笼到她耳边。
“马上就到医院,你休息一会儿。”
他安静地望她,漆黑眼眸春水浮月般透出一缕柔意。
两个座位间分明相隔着距离,许涵熹却恍惚觉到,他灼热的呼吸就缠绕在她耳廓,竟似近在咫尺地与她耳鬓厮磨。
他指尖的暖热触感还隐隐在她脸颊上跳动,带着一种熟悉的气息,在她肌肤纹理间若即若离地发着烫。
许涵熹闷闷嗯了声,若无其事般转过脸,不易察觉地看向后视镜里的男人。
他一直蹙着眉心,面容轮廓深深绷着,好似很紧张,又像极度自责歉疚。
即便是无意,以他这般绅士弘雅的修养,打女人应该也是破天荒头一遭,他自然会不安。
许涵熹没让自己继续想太多,慢慢阖上了眼睛。
路边看见一家招牌通亮的中西医诊所,顾斯年将车停稳,抱着许涵熹快步走了进去。
接诊的是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女医师,细致地给她处理脸鼻伤口,又仔细检查她的五官。
顾斯年一直在旁边站着,不远不近地探头看,见她鼻梁边红肿地高出一块擦伤,几乎贯裂至脸颊,便总也忍不住地拧紧了眉头。
这种伤势不比缝针,上不得麻药,只能生忍,即便医生动作极轻,许涵熹依旧疼得眼泛泪花。
并非她想哭,而是身体反应实在控制不住。
随即便见顾斯年高大身躯移了过来,他将衣袖向上折挽,露出肌理分明的小臂,然后轻轻抓起她的手放到他臂上。
“疼的话就掐我。”顾斯年俯首靠近,满透着歉意的声线在她耳边沉哑响起,“用力掐。”
面上疼痛袭来,许涵熹手指下意识扣紧,冰凉指尖触到他暖热有力的肌肉,感受着掌心下一截粗硬坚实的手臂,头脑无端空白了一刹。
一旁,医生细细上完药,将最后一个带血棉球扔进垃圾筒,冷冷斜了顾斯年一眼,道:“现在知道后悔了,打你老婆时怎么不知道?瞧这下手重的,没伤到骨头算是她运气好。”
医生年长,身形娇小个子不高,语气却充满愠气,眼神毫不留情地刮过他颀伟身躯,像看敝履一般从头到尾没给过一个好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