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斯年没受过这样的待遇,更没人敢给他脸色瞧,被人冤成一个家暴的混蛋,许熹熹本以为他会生气,但他只是低垂着脑袋,魁梧身体似被三两句话压弯了般,一动未动地立在原地任那长者数落。
医生没絮叨太多,用一种多说一句都脏了嘴的表情打发他出去拿药结账,才郑重且爱怜地拉住许涵熹的手,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放到她掌心。
“姑娘,听我句话。”医生语重心长地看着她,“家暴只有零和无数次。若是有麻烦,打这上面的电话,会有人帮助你。”
许涵熹低头一看,顿时感动又凝噎。
名片上赫然印着律师事务所的简介,还有一行鲜红楷书:24小时家暴援助电话。
许涵熹:……
车快要开到小区时,许涵熹才想起来给胡景明回个电话,跟他道了谢,道了歉,让他不用担心,并约改日再见。
挂掉电话,一抬头,对上男人一双幽深晦暗的眼眸。
顾斯年一语不发地下了车,走到副驾拉开车门,抬起她臂弯环到自己肩上,手臂掖进她腿下,稳稳将她横抱了出来。
时至初冬,夜晚霜露透白,经风一过,满身尽是寒意。
唯独顾斯年的胸膛滚烫似火,热度带着一股熟悉的幽香体味,避无可避地贴近她脸庞,随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一起,强势地侵袭着她。
不知道他为什么将车停得这么远,走到家还有不少一段路。
她是疯了才会让他一直抱着她走。
许涵熹伸手挣了挣他:“顾斯年,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了。”
她仰着脸,神色认真地望住他,只是这个角度瞧过去,此刻她苍白着一张脸蛋,小小一只蜷在他怀里,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掉玉雪瓷。
顾斯年小腹一阵发紧,不动声色捺下身体里的暗涌,手臂稍稍用力地箍住她,沉声道:“别乱动。你流了血,当心会晕倒。”
她当时血流得像坏掉的水龙头一样淋漓不止,任谁看着都会担心,他绝不是想占她便宜,他是真的害怕她会走着走着体力不支。
那不还是得他抱她回去。
顾斯年没有抄近路,反而走向那条环境清幽,种满花木的主道,除了远处夜跑的人偶尔经过,整个小区鸣虫都听不见几声,安静得只有风。
“许涵熹。”顾斯年忽然开口,语调隐隐透着什么,“姓胡的那张卡是什么意思?”
“他叫胡景明。”许涵熹眉头微蹙,清亮眼眸径直望住他,“顾斯年,你是不是对我朋友有什么意见?瞧瞧你刚才下的黑手,你跟他哪来这么大仇怨?”
当时他们是有几句言语上的磕绊,但一向冷静理智如他,打两下讨回来就行了,绝不至于下这么重的手。
那时他面皮紧绷,漆黑眸底尽是深不见底的凛冽之意,好似他不是单单只为晚上的一件小事动怒,而是积攒了许久的杀机忽然倾巢而出。
但胡景明同他没有任何交集,除非是迁怒。
许涵熹蓦地想起那天发布会上,他见到胡浪山时眼底闪过的凶悍戾意。
“还是说……”许涵熹轻声问,“胡家的人跟你有过什么过节?”
顾斯年英俊面庞微沉,颈边筋脉不自觉地拉起,半晌,声音从头顶沙哑笼下:“他家欠我一些东西。”
“而且。”男人音调愈发寒了起来,“谁让你私自跑去跟胡景明约会?你还没回答我,那张卡是什么意思?”
对上他览尽一切黑岑岑的视线,许涵熹没来由地心虚了一霎,声音小猫一样嘤嘤吞吐:“那个,赎身,解约。”
顾斯年眸光锐利地盯着她,眉目黑漆了彻底,半晌,声带擦着嗤笑低沉溢出:“看来你合同阅读得不仔细。这不是赔偿就能解决的事,多少钱都没用。”
他这么一说,许涵熹倒真的忖着眉心仔细回忆起合同,不过那封结婚协议里有提到过解约一项吗?好像没有。
电光石火间,脑子里白光一闪,许涵熹忽然想起追加条约里的那句,“本合约长期有效。如规定时间内无法达成,合约无限期延长”。
圈套!
整个合同根本就只对顾斯年有利,他能修改,能解释,她却一个多余选项都无!
未及开口,男人沉厚的嗓音已经再度笼罩了下来,“不过,你想解约也成。”
许涵熹一愣。
还有这等好事?
顾斯年隽逸的桃花眼眯了眯,在翦翦夜风里对她突兀绽出一笑,“你自己替补。”
“什么?”许涵熹没明白。
轩朗清晰的面容渐渐沉淀下去,两点深邃黑瞳幽幽地盯着她,逐字逐句道:“合同是以找老婆为目的,找到,自然而然就解除。想解约,你来补上。”
顾斯年如雕如琢的俊朗下颌稍稍偏侧,似笑非笑的淡红色薄唇便清晰撞进许涵熹眼里。
她愣愣望着他好看的唇线,霎时头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