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草原回来后的初次约会地点,被定在电影院,时间是下午两点,类型是某惊悚片。
地点是余一言选的,但类型是宋思思定的。
在余一言反复强调“你看了可能会害怕得睡不着”之后,宋思思依然没有改变主意。
他们从前不是没有一起看过电影。
第一回是在宋思思的房间里,两人坐在床前的地毯上,看了一整个下午的哈利波特。
他们分食了一包青柠味薯片和一桶红枣味酸奶,其实说分食并不准确,绝大部分都是宋思思吃的,而余一言则负责递纸。
他那时害羞得要命,宋思思的嘴唇上沿沾了一圈白边,他抽了纸递过去,但宋思思没接,只拿舌头去舔。
他的目光便再不敢瞟过去,只敢盯在电视机的屏幕上。
第二回是初中毕业,地点在影院最新的巨幕厅,看得依旧是哈利波特,只是变成了最终完结的那部。
宋思思那时有个诡异的癖好,看电影只喜欢坐第一排,全程头仰到不能再仰,3D特效近距离在眼前炸开。
可巨幕厅的第一排,体验感实在不是太好,甚至可以说是糟糕,即使宋思思坐惯了这种位置,也不免觉得眩晕。
但余一言的眩晕感并不来源于此,他也不认为这位置有多难熬。
电影的具体情节他记不太清楚,但他清楚地记得宋思思看到精彩的地方,就会来摇他手指,从头到尾,一共六次。
他们还分食了一杯可乐,那次说分食倒很准确。
宋思思看到后来根本不记得哪杯是谁喝的,她坐在他的左边,或许是用惯了右手,总是无意识地拿起他的那杯。
他那时的害羞比上一次略好一些,于是,即使发现了她喝错饮料,他也没有出声提醒。
第三回是高三开学不久的某个假期,看的是部好莱坞巨制,不知是不是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宋思思选座的时候挑了最后一排的情侣位。
那部片子很有名,有名到即使是学业紧张的高三生,也会在第一时间跑去观看。
可他并没有看出什么滋味来,他的心思完全无法集中在那上面。
他们没再分食什么食物,饮料被放在座位的两端,中间没有隔着扶手,宋思思也没来摇他的手指。
沙发不大,但两人之间的距离却隔得很远,好像突然之间想到应该避嫌似的,各自紧紧贴着两边的靠背。
只是手却离得十分近,最初只是放在腿上,不知什么时候起就都放在了两人的缝隙间。
到底是谁先勾的小指并不确定,但总之就这么勾了一整场电影。
黑暗的环境迫使欲望滋生,他想做的不仅仅是勾手指这么简单,但他那时只能竭力地压制下去,他已经习惯了在她面前长久地压制自己。
从小到大无数人说他自律,但他从不对自己的自制力引以为傲,他很清楚那不过是对一切都不太感兴趣而已,在宋思思面前,他就从来没什么自制力可言。
于是,当她问及想去哪约会的时候,他没太犹豫便选择了电影院,他现在有了权利可以释放出欲望的一端。
宋思思在选惊悚片的时候挠了小拇指,她并不真的想要看恐怖电影,但这历来是偶像剧里高频出现的约会圣选,她想要借此跟余一言再亲密一点。
票是余一言买的,她走进去的时候才发现是个专门的情侣影厅,一共只摆了八张沙发,他们坐在第四排的右边那张上。
她在来之前计划了各种场景,在余一言看屏幕时,可以偷亲一下他的侧脸;
在看到恐怖场面时,可以把头埋到余一言的胸前;
在剧情无聊乏味的时候,可以鼓起勇气接吻;
在某些音效过于逼真时,可以让余一言捂住她的耳朵……
但余一言全然没有给她计划发挥的余地,他在一开始就占据了绝对的主导权。
电影开场前,他玩着她的手指,没有十指相扣,只是来回揉捏,偶尔会用嘴唇触一下她的手背,然后又把每个指尖都触过去。
宋思思从没发现他竟然会有这么黏糊的一面,在此之前,如果她有什么太过界的行为,他总是会板起面孔严肃地喊她宋思思。
而她计划的接吻时间也并没有等到所谓的剧情无聊时,当影厅刚刚熄灯,他就精准得找到了她的嘴唇。
她不知道余一言到底哪里学来的花样,他的技术未免进步得太快了一点。
当她被亲得彻底晕乎后,他会放她休息一会儿,而在她含着可乐时又会重新追上来。
于是唇舌间的液体被通通卷走,淡淡的汽水味在两人之间弥漫开。
当恐怖场景真的出现时,他便来吻她的眼睛,先是左边,再是右边,有时是轻轻啄一下,有时是拿嘴唇摩挲。
他似是很喜欢她睫毛轻刷的触感,当她的眼皮轻颤时,眼部感觉到的温度会变烫一点。
他没有像她设想的那样来捂她的耳朵,恐怖音效出现的那一刻,他含住了她的耳垂。
而这一招比她原本设计的更加有效,他鼻腔里呼出的热气喷在她的耳窝上,使她根本听不清电影里到底在放什么。
她被这点热气激得脊柱发麻,无意识地轻轻喊他“daddy”,这点热气便顺着移去了脖颈上,变成了带点力度的轻咬。
余一言完全不必担心她晚上会害怕得睡不着,长达一个半小时的电影,她都没有记住哪怕一分钟的剧情。
电影散场后,她在卫生间的镜子里看见自己的嘴唇从没那么红艳过,甚至艳得隐隐痛起来,晚上订的餐厅只好从湘菜换成了粤菜。
距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她便拉着余一言在商场里闲逛。
最先去的是一楼的女装,宋思思在穿了一个初中的黑色运动裤和一个高中的破烂校服以后,终于有了自由穿衣的机会。
余一言看见她去试了齐腰的背心和很短的热裤,露出白到发光的双腿,像是希腊神话里永葆青春的赫柏。
也试了纯白的、不带任何杂色的连衣裙,披散开头发,仿若象征纯洁的艾斯特莱雅。
但最让余一言受不了的,是她穿贴身牛仔裤的样子。
紧紧裹在身上,每一点起伏都被描摹出来,明明没有露出一丝肉色,却仿佛化身黑夜女神尼克斯,成为最原始欲望的催化剂。
宋思思当然也会给他挑衣服。
她买完自己的,又拉着余一言去了二楼男装,逼他去试各种花花绿绿的阔肩短袖。
奶绿的、焦糖的、米黄的、浅粉的、花灰的、卡其的、克莱因蓝的,总之,立志于把余一言从他酷爱的黑白色里剥离出来。
余一言穿每一种都很好看,但确实素色更适合他。
他脸上的表情实在太匮乏了,总是浅淡的笑,浅淡的皱眉,浅淡的无奈。
只有初吻那天,宋思思点头的时候,看见他咧开嘴,笑得很快乐。
那时,火光映在他脸上,橙红橙红的,看得人仿佛置身温暖的海水里,幸福在一点点荡漾开。
他们还买了几件情侣衫,甚至,在途经家居服店的时候,宋思思还进去挑了套情侣睡衣,她说这样,余一言在睡觉的时候也能想起她。
但余一言实际上并不需要这个也会每天想着她入眠,她的身影时常出现在隐晦的梦境中。
晚上的粤菜比宋思思想象的好吃多了,她本来对这类菜系有着味道寡淡、稀奇古怪、虚头巴脑等诸如此类的刻板印像。
但余一言在和她同桌吃饭的过程中,显然已经把她的口味摸透了。
不知道是这家店结合了本地口味进行了升级改良,还是广东菜确实也能烧得浓墨重彩,抑或是余一言专门挑了她爱吃的在点,总之,宋思思被成功地吃撑了。
她有个非常要命的毛病,平时会挑食,但真的碰到特别好吃的东西,就没办法控制食量,撑到不能再撑了还觉得没过瘾,只要没人制止她,她就能一直往里塞。
而这个毛病,此前还没在余一言这里显露过。
余一言知道她不爱吃生食,便没点醉虾和血蛤,一直用粥底火锅帮她涮着虾滑和东星斑。
煲仔饭上来的时候,他特意让服务员多加了勺酱汁,但怕锅巴不消化,只允许她吃一小块。
这家的双皮奶是用水牛奶做的,味道很正宗,宋思思没吃过瘾,余一言便又加了一份。
他是在看宋思思吃完他涮得海鲜,连干了三大勺腊肠拌米饭,又一个人吃了整一份啫啫煲才发现的不对劲。
这和她平时的食量完全不匹配,并且她还没有一点儿想停手的意思。
虽然她的面部表情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但余一言不敢让她再吃了。
“宝宝,你如果喜欢,我们下次可以再来。你不能再吃了,再吃下去可能会不舒服。”
在一起之后,余一言当着别人的面会叫她“思思”,只两人在时,就喊她“宝宝”。
“宝宝”两个字,让宋思思乖乖得放下了筷子。
可这两个字还是喊得晚了些,宋思思已经撑得不舒服了。
余一言结完账出来,发现她正在门口来回走动着揉肚子,今天头一回,眉头蹙了蹙。
宋思思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要不好,立马露出一个谄媚的笑脸,拉住他的小指晃了晃,顾左右而言他道:“爸爸,走吧,我们去打电玩。”
可惜这个笑脸对余一言作用不大,他没有轻易地放过她。
他拿手心贴了贴宋思思的肚子,眉头蹙起的角度更深了一点:“你这么大了还能不知饥饱的吗?撑了刚才干嘛不说?暴饮暴食对身体很不好。”
笑脸没用,宋思思只能换招了,她把嘴角的弧度放下来,改为了瘪嘴:“你前两天还说我年纪太小不能谈恋爱,你刚才还在叫我宝宝,现在就变成这么大了吗?”
余一言知道她在假哭,但假哭对他也依然有效,他只好深深地叹了口气,牵住她往外走:“改天再打电玩,我们现在出去散步。”
夏日的夜风拂在脸上,带来一点热乎乎的潮气,余一言的掌心是干燥的,明明比她的更温热一点,但高温带来的燥意反而被抹平了。
他们沿着江滨的跑道一直往前走,这条塑胶道造好后就没有修缮过,旁边的路灯也坏了几盏,只能勉强照亮一点脚下的光线。一路走来都没碰见夜跑的人,只他们两个走在这条非常静谧的小路上。
宋思思含着一粒消食片,酸酸甜甜的山楂味在嘴里化开,这是余一言去药店给她买的,她从前不怎么爱吃山楂,但现在却觉得这个味道很不错。
当她掰到第四粒的时候被余一言制止了,他轻捏了一下她的左脸:“说明书上写了一次三粒,这不是什么糖丸。你怎么连这个都馋?”
宋思思朝他吐了吐舌头:“我没有馋这个,只是今天突然觉得好吃。”
“好吃吗?那我尝尝看。”
他又来找她的嘴巴了,宋思思已经记不清这是今天的第几次接吻,他把她抵在旁边的栏杆上,一点一点勾着她的舌尖。
他又换了种新的花样,这次是轻柔的,没再把她的氧气卷走,只是时间持续了非常久,中途还停了几秒,告诉她不要屏住呼吸。
最终打断这个吻的,是砸在身上的雨滴。
夏夜的雷阵雨总是说来就来,没有一点儿预兆,顷刻间就有了倾盆的趋势。
包里没有备伞,余一言拉着她的手往停车场跑,昨日重现,仿佛又回到了初二那年从疯乞丐手里把她救下的那一天。
可他们走的实在远了点,雨水浇得人睁不开眼,余一言怕她摔了,从拉改为了搂,右手圈在她腰上,左手挡在头顶,给她充当遮雨帘。
宋思思已经湿透了,但她并不怎么觉得难受,相反,还很喜欢这种新奇的体验。
在经过一个小水洼的时候,她还特意踩了一脚,水溅起来的同时,被余一言在头顶轻拍了一下。
还没到车边,余一言就按了开锁键,她刚在副驾驶上坐好,他就从后座抽出一条毛毯来,把她兜头盖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