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被遮挡,触感也就更加明显,宋思思清晰地感觉到脑袋被胡乱揉着,头发上的雨水也因此很快被吸干。
毛毯被掀开,余一言没再继续给她擦下去,眼睛转向了正前方,只拿侧脸对着她:“你自己擦一擦。会冷吗?我现在送你回家。”
他的发梢上还挂着雨珠,顺着脖颈流到锁骨上,宋思思把毛毯从自己身上拽下来,拎着干净的一角往他的头上抹。
但手腕马上被握住了,是种十分烫人的温度,宋思思挣了下没挣开:“我给你擦一擦,你这样湿淋淋地怎么开车。”
余一言手上的力道松了,但他的脑袋依然朝着正前方,这个姿势很不方便动作,宋思思去掰他的下巴,他把眼睛闭上了。
宋思思比他要负责任一点,擦完了脑袋还想继续帮他擦身上,但余一言又把她的手腕握住了,这次没有再听从她的打算。
他用毛毯把她整个包起来,在她的嘴唇上咬了一口,力道不是很轻,留下了细微可见的牙印。
车子启动了,他又重复了那一句话:“我送你回家。”
宋思思觉得余一言很不对劲,他刚拿到驾照不久,下午出门的时候,他说为了安全起见,车速一直控制在五十码以内。
但现在他一脚油门飙过了六十,这已经超过城市的限速标准了。
直到宋思思提醒他,他才把车速降下来。
但他的表情依然不怎么好,虽然不至于摆脸色,但看着有点儿严肃。
宋思思找他说话,他会答上几句,语气是软的,但眼睛没有往她的方向看过哪怕一眼,即使是等红灯的时候也是如此。
前面的路段堵住了,余一言的食指敲了敲方向盘,他好像有点不耐烦,但以前他几乎没有这么情绪外露过。
宋思思去摸他的手指:“余一言,你干嘛?你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余一言呼了口气,拉着她的手凑到唇边,拿牙齿磕了一下,表情变柔和了一点:“没有,我没有不高兴。”
“那你为什么不看我?你看我一眼。”
余一言终于转头了,用手捏了一把她的左脸,笑意爬上他的眼睛:“宝宝,你怎么这么烦人?”
宋思思随即向他证明,她还可以再烦一点。
“爸爸,我现在不想回家,我们去你家里玩一会儿吧。”
余一言挑眉看她:“我家有什么好玩的?你又不是没去过。”
“我没去过你卧室。”
“你之前肚子痛的时候呆过一个下午,你忘记了?”
“那个不算,我没有在你房间里好好看过。”
“不行,今天太晚了,下次再说。”
宋思思把手机摁亮举到他眼前:“现在才七点钟,哪里晚?我妈今天店里搞活动,要半夜才能回来,富宇安和朋友去上网了,家里只有我一个,我现在不想回去。”
余一言的手指又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轻敲:“可是,我房间里没什么可看的。”
“你之前说男生的卧室女孩子不能随便进,就一直不让我进去玩,我现在都是你的女朋友了,你为什么还不让我进?”
“可是你现在淋湿了,你应该回家洗澡。”
“我可以去你家洗。”
“你没有换洗的衣服。”
“我们今天买了的。”
“那些还没有下过水,最好洗过再穿。”
“那我可以穿你的。还是你不想借给我?”
余一言敲击的手指停下了,他在眉头摁了两下,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你确定要跟我回家吗?”
宋思思反问得很快:“你不愿意我跟你回家吗?”
余一言呼出口气,他又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宝宝,你真的很烦。”
宋思思打量着他的神色,眸光暗沉沉的,但没有不高兴的样子:“所以你同意了?”
余一言没再回答这个问题,他轻踩了脚油门,跟上了前面挪动的车辆。
到家后,余一言以可能会冻感冒为理由,不允许宋思思摘下毛毯,她就这么全身裹着被赶去了二楼浴室。
他从柜子里找出干净的衣服毛巾放在架子上,给她仔细调好水温,又转头细细交待她哪瓶是洗发水,哪瓶是沐浴露。
宋思思故意朝他翻了个白眼:“你是没跟我一起自习过吗?我现在英语没那么差,我分得清shampoo和shower gel。”
脑袋上被轻拍了一下。
“我去楼下洗了,你小心一点,不要摔跤,有什么事可以叫我。”
宋思思吹头发花了点时间,出来的时候,余一言已经洗好坐在了沙发上。
他只看了她一眼,目光又重新回到了电视上,那是个体育频道,但上面放的是他往常不怎么感兴趣的足球。
宋思思又觉得他很不对劲了,他现在仿佛认为足球很有趣似的,双眼牢牢盯在上面,一点主动开口和她说话的意思都没有。
可就在刚刚,明明有个球进了,连解说员都兴奋地连夸几声好球,他的脸上也没一丝波动。
她搞不清楚,也就没再多想,只走过去,把手臂凑到他鼻子底下:“余一言,你闻闻看,我现在是不是和你一个味道了?”
她身上确实沾上了他的味道,但依然有股淡淡的奶香在往鼻子里钻。
余一言把呼吸屏住了,低低的一声“嗯”从胸腔里发出来。
但宋思思没有就此放过他,她又来揉他的头发了,拿手指比作梳子轻梳着,弯下腰凑过来闻了闻:“我觉得你要比我还香一点。”
她把电视机挡住了,她身上穿着他的衣服,很大一件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随着她的动作,领口微微掉下来。
余一言几乎是从沙发上弹起来的,他的脑袋在淋雨那时就已经发昏了,为躲避眼前的场景他又做了个更错误的决定,他避过宋思思往卧室走:“你不是想看我房间吗?等你看完了就赶紧回家吧。”
这不是宋思思第一次进他的卧室,但确实是第一次认真打量。
整体呈一种复古美式风,墙壁被刷成乳白色,地板和窗帘的颜色类似,都是很淡的浅灰咖,方靠背的实木床是一种纯正的磨砂黑,和旁边的同色系衣柜明显是一套。
房间里的杂物很少,枕头只有两个,床头的矮柜上没有台灯,只放着一个黑色的陶瓷杯。
宋思思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看,样式很眼熟,和余一言送给她的第一只杯子,看起来是一对。
余一言坐在床沿,看着她四处摸索,直到她拿起那只杯子,他不禁开始脸热。
宋思思翻到底部的时候看见了金色的花体字母,字体应该和她那只是一样的,但形状有些区别。
她不太确定地开口问道:“你这只和最早以前送给我的那个是一对吗?底部的品牌标志看起来为什么和我那个不一样啊?”
余一言嚅嗫了会儿:“那不是品牌的标志。”
“那是什么?”
他没回答。
宋思思仔细研究了半天,终于有点认出来了,她想了片刻,随后一个带着半边酒窝的笑脸绽开来:“我认出来了,你这个印的是3S,我那个是3Y。”
她把杯子放下了,爬到他身上去扯他的耳朵:“余一言,你竟然初二就在给我送这个!你那么早就在暗恋我!”
余一言的耳朵是滚烫的,宋思思爬上来的时候他立即往后躲了一下,但怕她摔下去又只好伸出手来扶稳她,让她在自己腿上跪坐好。
宋思思搂着他的脖子问他:“你为什么那么喜欢给我送杯子?从初二就开始送,每年圣诞节都要送一个,我还专门买了个杯架就放你送我的那些。”
余一言的睫毛垂着,把他眼底的情绪都挡住了,他扶在宋思思腰上的手比他的耳朵还要更烫一点,好半天,宋思思听到他略带沙哑的声音:“我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
宋思思懵了,她乍一听以为余一言在突然跟她表白,顿了片刻才想明白他的意思。
他在说那只杯子,也在说那些杯子。
他在一切都没明了的时候就在给她送这个,送了五年也没告诉过她为什么要送,他总是这样,做了很多但从来不说,小心翼翼地全部埋藏起来。
你发现也好,永远不知道也没什么,像是他的爱情电影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出演,他也不会介意。
他是会永远保护她的余爸爸,但也是她害羞胆怯的余宝宝。
宋思思忍不住自初吻来第二次主动亲上去,学着他教给她的动作,轻轻吻他,像是母亲头一回拥抱自己初生的婴孩。
余一言在车上警告过自己无数次。
在那场雨淋下来之前,只要光线稍暗一点,或者旁边没别人,他就一直肆无忌惮地亲着她,这能让他冒出头的欲望被勉强安抚住。
但在宋思思被彻底淋透之后,他没再和她亲近过,接吻只能让那团火烧得更旺一点。
他警告过自己了,警告了不止一遍。
但宋思思主动亲上来的那一刻,警告彻底失效了,关着野兽的笼子被打开,他几乎是立刻把她反压在身下。
宋思思感觉到了脖子上的刺疼,他的牙齿在撕咬。
说实话,这并不是什么太好的体验。
他现在就像一只咬住猎物的花豹,或是嗅到腐肉的斑鬣,含住到嘴的食物便不会轻易放开。
她有点不安地扯了扯他的头发,余一言被神经末端传来的轻微痛感惊醒了,他最后吮了一下她的下巴,然后翻躺到一边,拿手臂盖住眼。
宋思思听到他的呼吸声很重,重到压过了冷气口吹出的风声。她偏头看过去,他的喉结,在上下滚动。
拉丁文里,喉结的短语是pomum adami。
英文中,称之为Adam's apple。
字面意思是,亚当的苹果。
这本来就是生长于伊甸园里,最禁忌的,诱人存在。
她仿佛受到了塞壬歌声的蛊惑,鬼使神差地跪过去,在他的喉结上轻舔了一下。
余一言脑子里的那根弦被彻底绷断了。
你不能指望一个只在室友的mp4上瞄过几眼片段的男生,能有什么技巧可言。这不是接吻,这是他十足生疏且陌生的领域,他的双手握着她的手腕,嘴唇贴着她的,他不记得要安抚,他甚至不敢往下看。
他找不到入口在哪里,只能不得其法地胡乱蹭着,直到耳边传来很重的嘶气声,他自己也感受到了分明的绞痛,那是个完全干涩的、几乎紧闭的、无法进入的地方,她根本没有准备好。
宋思思回家的时候手臂还是酸麻的,她最终还是闻到了石楠花开的气味,溢在她手上,不怎么好闻,但她不介意。
她后来每次经过石楠树,都会不经意地想起他们这个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算第一次的第一次。比真正的第一次还要有趣一点。
从这天开始,整一个暑假余一言都没让她再去过他家,并且养成了出门必看天气预报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