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早饭给我,我带上去。”
南石擦去额头汗水,夺过托盘后,闷不吭声的举着满当当的托盘,飞鹤般掠向楼梯,腰身一转,打开一条门缝,挤了进去。
他已经对这座客栈里的每个人产生莫大的防备。
不论是因昨夜只有他听到的起火声,还有的,就是防备被人怂恿着,令前辈丢下他。
柳青洗漱完毕,看南石捧着茶,只站在她边上,劝道:“你也坐下来。”
南石便坐下。
柳青拿起勺,吃了口软滑的咸豆腐脑,磨碎的花生碎伴着咸香的酱油,让她很快美滋滋地吃完一碗。
而此时,南石还食不知味的刚挖起一勺,凑到唇边。
虽觉得南石的表现有些影响食欲,不过想起她失去的储备粮,不,陆念琴,柳青也不由有些食不下咽。
在柳青看来,已经成为她手下败将的苗疆少女,埋藏心口的蛊王早已预订为她的盘中餐。
一路上虽然不是她悉心照料,却也是因为她的缘故才会让出北越好生带着她走路。
柳青蹙起眉宇,修长雅致的眉毛压在形状姣好的桃花眼上,平添几分忧愁。
为什么想不开,要和五仙教的人离开呢?
难道,她表现的态度还不够友善?
柳青愤愤地扔下勺子,好心情陡然转变。
她懒得再管南石一夜未睡,加上早起不吃的后果,脸上的柔和凝结眼底,肃声催促,“你既然吃好了,那便走。”
南石忙一跃而起,犹带不敢置信的追问,“前辈要带我去哪里?”
“当然去找你的好师弟,好师妹。”
柳青微眯了眯双眼,故意拖长着音调,“他们也该想我们了。”
南石对柳青话里的想念一头雾水,但被人掳掠走后的师弟在他的幻想中,甚至很可能会遭到刑讯的紧迫感,让他下意识地忽略柳青话里的凉意。
连忙握着剑柄,乖顺至极的跟随到客栈大厅的柜台边。
熟悉的老人,熟悉的空旷。
就连方才乱晃的店小二都消失在小小的客栈里。
柳青察觉这一点,眼角眉梢俱是了然。
她同样走到柜台边,将手靠在柜台上,弧线优美的下颌靠在左手上,侧脸扬起,微翘的眼角如狐狸的自得。
若有若无的兰花香飘荡在他们的四周,却仍没有把老人的瞌睡赶走。
也是,老人家本就是缺觉的年纪。
南石于心中找补,一时摸不清柳青意欲何为。
走也不是,劝更绝不可能,便牢牢地攥紧剑柄,像只瓜田里的猹,紧紧盯视。
柳青观察老人的眼睛好几秒,忽地噗嗤一笑,笃定般把手一伸,便直直伸到老人眼皮子底下,方轻启红唇,言笑晏晏,“老人家,昨夜里拿走的东西,总该还了我罢?”
老人仍然阖目,柳青笑意未褪,伸出的手却缓缓勾起成蜘蛛的节腿时,懒洋洋地摩梭盈润的指甲盖,“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昨晚上黑灯瞎火,偏偏只有那一盏灯,偏偏,那一盏灯,正好照出我丢的一两金子。老人家,您说巧不巧,那偷了我金子的贼手,偏偏呀,也正呆在那唯一的一盏灯下边呢。”
柳青哈哈地笑,笑得前仰后合,仿佛被自己说的笑话逗乐,“您说那贼,傻不傻?如今失主上门,他竟然还敢装睡!”
客栈安静地连风吹过的声音,都响的人耳疼心慌。
被指桑骂槐的老人终于忍不住睁开眼,枯瘦的如块老树皮的眼脸里,是幽黄细小的一点明烛。
他哼哼一笑,嘶哑的嗤笑似乎从四面八方不断传来。
南石骤然一惊,环视四周却不见一个人,方惊疑不定的看向柜台后。
只见几秒前还在柜台上打瞌睡的老人,竟身手矫捷的不像个老人,而是年岁正好的少年人,从柜台后一跃而起,就朝柳青的眼睛招呼了过去。
柳青扶脸的手几乎是瞬间,迅捷地拍向柜台桌面,鹞子翻身般乘老人腾起时跃到柜台后。
站位在眼花缭乱间已然改变,柳青反手成爪,扑向老人眼窝,那爪柔软中带有刚硬,刚硬里藏有利刺。
哪里还是属于年轻女子的纤细双手,分明是欲要择人而噬的毒蛛!
这去势来的太快太猛,老人却没被这毒辣的招式吓住,两边嘴角下拉,微弱到快隐于风声中的“噗”的一声后。
一根真正的毒针从枯败的树叶中现出恶毒的诅咒,纸冲柳青面上袭来。
剧毒的青紫色泽在阴暗的阴影中飞快闪过,柳青凭空跃起,那翩跹起舞的轻功落入拔剑而出南石眼中时,也让曾见识过数般轻功的凌霄山弟子闪过惊艳。
可这般俊俏的轻功仍然无法躲过来自死神的锋芒,当柳青身形停滞客栈大厅门前最上头,特意留出的镂洞花窗时,那一抹青紫骤然转向,被阳光暴露出起身后比牛毛还要细的丝线。
“小心!”
南石冲上前,试图以剑作匕,抛向空中。
可柳青实在跳得太高了,南石也实在太累了。
那柄长约手臂,闪烁更锋锐光芒的剑抵达阳光前,便在南石惊愕的眼神里砰然掉下。
可南石已经没有多余的心神再去关心它。
关心他最心爱的剑。
只因此时,针尖已到达柳青眉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