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里暗沉沉一片,一点烛光昏黄地跳动。盼了几个月,皇上才来,来了又如何?
来了也是冷冷淡淡的,随便吃两口菜,借口批折子,又回了养心殿。
苏公公比原先更客气,小厦子那里再探不到养心殿一点口风。因为槿汐的事,到底吃罪了御前的人,前些时候还是通过安插在长街的太监,才知道皇上的去向。
宜修感觉自己的心,正如窗外无月的夜,无边的幽暗。
往后可怎么办呢?
“剪秋?”
“娘娘头风又犯了吗?可要宣太医来?”听出主子声音里的痛苦,剪秋忙关心道。
“不妨事。”宜修深深吸一口气,闭目忍痛,缓缓说道,“你且把这几日永寿宫那个小宫女的情况与我说清楚。”
“是。奴婢那日问了她脸上的伤,又给了她敷脸的上好的药,她感激娘娘恩德,见着奴婢就谢恩了好几次,前日说在永寿宫日日做的全是别人不干的粗活,指望娘娘提拔。”
“那便好,如今不比以往,永寿宫那里要想法儿多留神些。”
剪秋晓得轻重,点头应道,“奴婢明白。”
“安嫔那里呢?”
“并无异样,只是奴婢觉得这段时日,不知为何,皇上似乎去她那里格外勤了些。”剪秋看了一眼她的主子,有些担忧。
宜修冷笑,睁开眼睛,轻蔑的目光穿过剪秋,看向永寿宫的方向,“她甄嬛还是老一套拉拢人的办法啊。安嫔如何敢受她的恩惠,那香粉盒子可不第一时间就哈巴狗儿似的送来了。”
“娘娘英明睿智,安嫔自然不敢欺瞒。”
宜修不耐地抬手让剪秋退下,同样不喜这宽泛无谓的称颂。自甄嬛回宫,对安陵容一向都是冷冷的,现在既能转了性子推着仇人上龙床,其中必有见不得人的缘故。
如今只能指望永寿宫的这颗钉子能派上大用场了。
永寿宫里,黎嬴华歪在榻上,手边放了一本左传,竖排繁体还没有标点,看得好生吃力。
她怀过孩子,却没生过孩子,没生过孩子,却坐着月子。血燕、参汤、海参……各样的滋补品每天换着样儿地送来,着实享受了一番封建主义的优越性。
刚过农历九月,北京的天稍稍起了凉,永寿宫里就已经烧上银炭。只因皇上惦记着她手冷,特地嘱咐了苏培盛着内务府办的。
有时黎嬴华心内也感慨,这老皇帝对甄嬛那是真上心。弄得她感觉在这紫禁城里坐月子,除了哪里都不能去,成日在殿里呆着外,真挑不出一点儿别的毛病。
大概这就是帝王吧,把你高高捧起,再重重摔下,还能让你期待着重重摔下后,再被高高捧起。
曾经甄嬛是当局者,现在换了自己,如果不是同样身负深仇大恨,指望着大学里水完的马原毛概,只怕要在这日复一日奢靡荣华的享受里,乐不思社了。
“娘娘好好地怎么叹气了?”槿汐打发走正给黎嬴华捶腰、捶腿的两个小宫女,才问道,“可是为了敬妃和胧月的事情?”
“不是,”黎嬴华坐在榻上有些疲惫,“白天没和皇上说,这事儿我已经打算好了。只是看安嫔和皇后迟迟不见动静……”
“安嫔又如何了?”浣碧远远听见问道,正端了一盆热玫瑰汁子过来,“来,小主润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