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临市回来后, 车子平稳地开在回无虞市区的路上,季初羽撑着手有些茫然无力地看着窗外, 忽然改了主意。
“师傅, 我们换个地方吧。”
车子一路顺着市南的路开了出去。
一直停在了一个老校区外面。
季初羽下了车, 有些茫然地抬头, 忽然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陌生无比了。
小区相比现在动辄二三十层的新小区而言, 实在过于老旧了。
楼层最高只有六层, 许多墙皮都掉了色, 显得很斑驳。
小区里从前的健身设备早老化不堪,换成了新的,鲜亮的蓝黄色油漆,和下面自由生长的枯草成了鲜明对比。
季初羽一个人有些漫无目的的漫步其间。
因为天气不好,小区里鲜少有行人,只偶尔几个拎着菜快速赶回家的老人。
这是她曾经的家, 于她而言, 竟是这样的陌生了。
循着记忆, 季初羽找到了那个她小时候最爱坐在那边数遛狗经过的行人的花坛。
花坛还在,只是疏于管理, 里面只剩一些常绿植物和枯草,花坛边缘的水泥缺损了几块, 显得有些残破不堪。
季初羽也不介意, 找了个还算平整的地方坐了下去。
一直坐到整个小区路上空寂无一人,偶有一只流浪狗蹭到她脚边嗅了嗅,发现没有吃的后也很快跑远了。
腿和身体开始渐渐失去知觉。
有水砸在脸上, 睫毛上,微冷。
季初羽仰头,眼睛有些干涩。
下雨了。
心里忽然就想到了顾引川。
似乎他那里有她想要的全部温暖,此刻她站在早已不是家的地方,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想见他,想靠近他,想拥抱他。
打了车一路回了住所。
房间没开灯。
走了一天没开暖气,但是相比屋外的寒冷还是有些热意,季初羽被温差激得浑身瑟缩了一下,抬手按开了灯。
季初羽淋了雨,视线有些迷茫,四下看了看,她定定的盯着那张桌子,蹙了眉。
早上还好好的放在那里的,递给顾引川的信,不见了。
停顿一秒,顾不得把被淋湿了的衣服换下来,季初羽拍上门,转身往楼下跑去。
拨通顾引川的电话,那边一直传来忙音。
季初羽死死地咬着下唇,发了定位打车,许是天气恶劣的缘故,别墅那边又远,十分钟过去了,竟然没有一个司机愿意接单。
季初羽翻了一下通讯录,庆幸自己留了别墅的司机的电话,司机接到她的电话格外客气,二话不说就让她等着,马上过来接她。
等待的空闲,季初羽拨不通顾引川的电话,转而拨通了徐鹤的电话。
那边一直没有接。
心底隐隐有不好的感觉,随着电话打不通陡然蔓延。
司机来的很及时,季初羽上了车,一路上都在安慰自己要冷静,不过短短一天,不一定发生什么事的。
她停不下来,顺手搜了一下顾氏和顾引川的相关新闻——她以前从不屑搜索这些,但是此刻,一面迫切想要知道顾引川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一面又暗自祈祷他千万不要有事。
终于抵达了别墅。
因为焦急,季初羽推门进去,呼吸急促,鞋都没有来得及换。
别墅大厅的灯亮着。
徐鹤身上的衬衫有些狼狈,他站在病房门口,听到声音回过头来,看到季初羽,有片刻的诧异:“初羽?”
“你淋雨了。”
是肯定的语气。
季初羽光洁的额头湿漉漉的,有恰好有水珠顺着她额前散落的碎发滴落,堪堪擦过她湿润的睫毛。
“引川呢?”她现在只想知道顾引川的状况,“发生了什么?”
“他……怎么了吗?”
说到后面,声音因为担忧和恐慌带上了点压抑不住的颤意,夹杂着闷闷的鼻音。
“我今天还有话没有对他讲。”
徐鹤嘴角的神情一滞,他收敛了点神色,沉声劝慰道:“初羽,你先……回去吧。引川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季初羽的心猛地一沉,她皱着眉,眼底的神色有了裂痕,呆呆的问:“引川他……出什么事了?”
有一瞬间,徐鹤觉得季初羽会哭。
从认识这个女人开始,她似乎就对这个世上的一切都表现的过于冷漠,好似来人间走了一趟的佛,对任何事都不会有多余的情绪。
但是这一刻,她漂亮的大眼睛眼底红红的,里面有湿意,像是孩子一样的委屈,让他错觉季初羽会在下一秒就落下泪来。
徐鹤神色有些沉重,他沉沉叹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病房,又看向季初羽。
又是一声轻叹。
徐鹤抬手掏出一个很精致的丝绒小盒:“引川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等了一阵,季初羽才抬手接过。
盒子大概只有手掌大,季初羽打开,视线瞬间定住了。
里面静静躺着躺着她亲手做的,又亲手给顾引川戴上去的手环。
手手环安安静静躺在里面,围住了那个她亲手放在顾引川手心的水晶小兔。
那是父亲最后留给她的东西。是她对于家和童年的全部挂念。
可是现在,顾引川把它们全都退回来了。
季初羽抬眼,眼底全是茫然和无助。
“他……”季初羽吸了吸鼻子,忽然才后知后觉觉出了寒意,怎么也暖不了,“不要了吗?那我呢……也,不要了吗?”
徐鹤几乎有片刻不忍。
等了等,他还是收敛起自己私人的情绪,语气有些深沉,略带抱歉:“明天开始,你可以不用来别墅这边了。鉴于是我方先违约的,赔偿金顾氏会打到你的账上。作为赔偿,景区那边的一套房产也会写到你的名下。”
他在说什么啊。
季初羽吸了吸鼻子,被别墅大厅的中央空调闷的喘不过气来。
她看着徐鹤,有些茫然的问:“你在说什么啊,徐鹤……引川呢?”
徐鹤终于撑不下去。
他看着季初羽,眼底有些恳求,但更多的是无奈:“季小姐……引川现在状态很不好,他谁也不想见。”
徐鹤叫她季小姐。
瞬间和她拉开了距离,也把她打入了现实。
“那更应该让我看看他啊。”季初羽不死心,甚至罕见的带上了一丝祈求,“我就看一眼,好不好?我不进去打扰他。”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季初羽抬手,随意地用衣袖拂了一把脸颊,把上面的湿意扫开。
想不通,她收到那封信,一时急了,想探寻这些年一直压在她心底里的迷,疯狂的想得到一个答案,所以不管不顾的冲了出去。